贺行之载着路遥沿着江岸行驶，身后忽然传来动力强劲的马达声。
一辆橙色超跑呼啸而至，敖翔和小乔坐在里面，身后还跟着几辆敞篷跑车，像极了深夜的飙车党。
马达声轰鸣，聒噪得不行，贺行之按键收起顶篷，将噪音隔绝在外。
然而敖翔等人似乎不打算放过他两。
几辆跑车变换车道，轻易将贺行之的车夹在中间，形势看上去有些被动。
路遥也察觉到不对劲，对方很明显是在挑衅。
“敖翔说过，想要和我比一场，我没有同意。”贺行之单手扶着方向盘，从容悠闲地观察着车外的状况。
路遥感觉到贺行之开始加速突围，扶稳了把手，抿唇不语。
“路遥，如果我和他比，你希望谁会赢？”贺行之似乎来了兴致，一改刚才慵懒散漫的态度，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车速虽然快但行驶的十分平稳。
路遥几乎都能听到车外呼啸的风声，她目光幽幽地望着前方，说了句：“我希望乔苍赢。”
贺行之赌气似的一个甩尾，路遥在惯性下紧紧贴上了门板。
但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转向，甩开了与其他车的距离。
“路遥，如果你想知道乔苍是怎么死的，最好从现在开始就盼着我赢。”贺行之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他将档位切换到自动模式，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挂挡，动作利落敏捷，一气呵成，路遥在旁边看着，都能感觉到他一点没有退步。
在限速之内飙车，最考验技术和对路线的熟悉程度。
对方多辆车夹击，将贺行之逼向一条山路，很快路遥就感觉到这条路非常崎岖，而且路面状况很差，根本连柏油都没铺，纯粹是条石子路。
这种路面很容易出事故，因为抓地力不牢固，一旦车速过快漂移过弯，很容易滑出正常行驶的道路。
贺行之集中注意力，全神贯注在眼前的路况上，路遥看得出来他应该没有来过。
“前面有弯路标识牌，是急转弯，下一个弯路在八百米处……”
路遥打开导航，关掉声音，临时给贺行之做起了路书。
贺行之脸上微微漾出笑意，手脚配合更加密切流畅，渐渐便与后车拉开了距离，唯独敖翔的橙色跑车还紧追不舍。
“下一个Z形弯可以拉开距离，小心点。”路遥也紧张起来，盯着地图认真描述路况。
“你觉得我可以么？”贺行之突然问了句。
路遥正高度集中精神，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没问题，油门和刹车配合好，别狂。”
“你以前也是这么给乔苍领航的？”贺行之气定神闲，越跑越顺手。
路遥一顿，没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是第一次配合，但不得不说两人的默契程度之高，一个说得清楚，一个听得明白，纵然敖翔熟悉这里的路况，但贺行之愣是没给他超越自己的机会。
成功登顶后，敖翔直接掉头下了山，连停都没停。
贺行之把顶篷落了下去，繁星点缀的夜空美得不像话。
山巅之上，星星似乎触手可及，调皮地眨呀眨，忽隐忽现。
贺行之坐在主驾上，打开常听的汽车频道，把胳膊垫在脑后，仰头望着星空出神。
“遥遥，还记得我出国前，我们一起看星星的那天晚上吗？”他触景生情，忍不住问。
路遥怎么会忘呢？可是这种时候，她选择避而不谈。
贺行之继续看着夜空，广播里播放着汽车行业的最新消息，渐渐进入尾声，音乐响起来。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这两段歌词，贺行之听到的是前半句，而路遥听到的却是后半句。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随着歌曲高朝的到来，整首歌结束，两人都默不作声了许久。
“仰望星空的人，总以为星星就是宝石，晶莹、透亮、没有纤瑕。飞上星空的人知道，那儿有灰尘，石渣，和地球一样复杂。”贺行之浅浅地说。
“你刚才说，如果赢了，就告诉我乔苍遇难的真相。”路遥忍不住开口问。
“可以，但前提是你愿意相信我所说的。”贺行之要求道。
路遥垂下眼睑，深吸一口气，说：“好，你说。”
“我怕你接受不了事实，你听好。”贺行之始终没有改变坐姿，缓缓道来：“那次比赛乔苍一心想赢，但车队临时接到高层安排，要捧一位背景深厚的新晋车手。乔苍不服，与车队发生矛盾，又不想退出比赛，就向赛车协会举报其车队在往届赛事通过不正当竞争手段获胜，引起了协会的重视，导致赛事暂停。这你应该知道的吧？”
路遥有些惊讶：“我记得当初比赛因故暂停了一个星期，但不知道背后的原因。”
贺行之若有所思，“赛事暂停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赞助商和举办方表现出了不满，毕竟时间就是成本。背后庄家更是出面警告协会，要求马上启动比赛。协会不想得罪人，就把责任推到乔苍身上，庄家自然就找到了乔苍，但他没有妥协。”
“他找过你？”路遥想起敖翔之前给她的情报。
“是，他找我想联合部分车手一起抵制不公平的赛制。”贺行之如实回答。
“你没有帮他，那一年的冠军车队就是贺氏冠名赞助的。”路遥的口吻中带了几分怀疑和不满，这也是她一直怀疑贺行之与乔苍的死有关系的原因。
贺行之沉吟片刻，接着回忆：“也许你以为乔苍是为了竞技比赛的精神在斗争，可是，事实并非如此。他的目的是要蝉联三届冠军，这意味着他将是国际拉力赛史上的第一人。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在赛前做了什么，你又知道吗？”
路遥被问懵了，直接问：“做了什么？”
“违反赛制规定私自改装赛车，买通检验官通过审查。”贺行之缓缓地说。
路遥喃喃道：“不可能，乔苍不会这么做，他没有理由这么做，如果是公平竞争，那冠军肯定是他的。”
贺行之终于不再维持同一个姿势，他扭头望向路遥，定定地看着她。
路遥不明所以地迎上他好奇的目光。
“我难道不算一个优秀的对手？”贺行之拧起眉心，有点不悦。
路遥一怔，她还真是把他忘记了。
“乔苍不可能为了要战胜你去做违反原则的事，他要赢，就会赢得光明正大，堂堂正正。”路遥斩钉截铁，维护着她最好的朋友，也是最亲的亲人。
“既然你不信我，那就说到这里。”贺行之见她这副样子，无心再和她交流。
显而易见，在路遥心里，孰轻孰重，她更信任谁，当下立判。
他何苦旧事重提，让她在他面前为情敌辩解开脱，甚至对他质疑？
可是，既然答应了她，就要说到做到，这是他对她的坚守和对两人感情的证明。
现在的结果，他早就料到了，又有什么可懊恼的？
路遥见他真不打算继续说下去，想起刚才答应要相信他的承诺，立刻挡住他要启动车子的手，“抱歉，我冲动了，不该怀疑你。”
贺行之看着她纤细的手指伸过来，反手握住，眼中有柔情：“说什么？没听到。”
路遥努努嘴，认真地说了句“对不起，我食言了”。
说完，她想把手抽回来，却被贺行之抬起放在唇角吻了手背。
“我们继续。”贺行之接着娓娓道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