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解虎也跳脚想要骂他被我伸手拦下了，另一个掌柜的起身道：“庄主所言也确是在理，只是，你有所不知，当年我们几人全糟遇过歹人打劫，失了财物不算，你连伯伯的家眷也惨糟不测，如今想起也是心痛不已，当初正是看到令尊家境清白这才愿意来往，如今，你结交山贼，我们也实不该干涉，只是，我们也是怕了，不想与这些人为伍，还望庄主体谅。”
“可，可是……她救了我，便是救了这庄子，我不能做令人不齿之事，我也体谅各位叔伯的苦，也望各位叔伯有体谅我的心，莫愁山庄能有今日，实是少不得各位叔伯的关照，但，恐怕我不能如各位叔伯之意，我，宁愿，不要这山庄！”青莲这番话说出，我们众人便都扭头看她，我看着紫婷手中的掌印道：“我本不是能做什么大事之人，让我做庄主也实是强人所难之事，如今正好，我不做这庄主，便也少了这桩心事，也是坦然。”
那几个掌柜闻言也是面面相觑，齐齐抱拳道：“既如此，那，我们便告辞了。”
言罢转身便走，我忙喊道：“各位请留步！”
他们止步回身向我看来，我长吁一口气道：“若是青莲与我再无关系，你们是否会与莫愁山庄结下长久之盟，永不决裂？”
那几个再次对视一番道：“若是前庄主在世，我们几人便是要与他长久合作的。”
“好！那我便在此立誓，从此与这莫愁山庄断绝一切联系，再无瓜葛！”我坚定说道，身后青莲惊呼一声：“鬼见愁！你……”我转过身竖起手掌道：“你无须多言，我当初送你回来，便是希望你能有个平安的日子过，而非是像我这般一生流离，如今，有这些叔伯愿一力相助，也是半生难求的福气，你该把握才是，勿要以我为重。各位，我已然立誓于些，丑话便先说在前头，你们若是照规矩照顾莫愁山庄，将青莲看作自己的后辈，让她平安，保这山庄一方水土，便至余生，都相安无事；若是依老卖老，要胁利用，让她过的不快活，那，几位的项上人头可就难保，咱们各自立誓，绝不反悔，几位可愿意？”
几个掌柜的脸色肃然对视着并不答话，我便上前一步道：“怎么？难不成，这中间还有什么计谋不成？想以此逼走了我们，好对这山庄打什么坏主意？”
“唉，你说哪里话来？立誓便立誓，我们并未马上回应，只是觉得，这世上还有你这样的山贼，不以打家劫舍为业，反而相助他人，我们几个一时并未反应得来，既然如此说，自是更好，却不知庄主之意如何？”连掌柜慢条斯理道。
“鬼见愁，你，是要与我恩断义绝么？”她一双眼睛望着我，眼中溢着泪水，一旁的紫婷也大瞪着眼睛看向我来。
我垂垂目光后点点头再望向她道：“我与你本不是一方水土的人，能以此换你余生安乐，便是值得，你愿与不愿也是如此，我今日一别，定然不会再与你有任何来往，先前说那番话也只是随便说与你听听并不作数的，你该好好算计算计你的前程，让自己如何过的更快活些，而这些快活便与我无关，我给不了，能给的，便是与你，恩断义绝。”我双手负在身后紧紧握着，只是眼睁睁看着她慢慢跌坐在椅上，她没有将那眼泪掉落下来，而是紧紧地咬着嘴唇，而后，便对连掌柜说了两个字：“愿意！”
一旁的紫婷上前一步道：“青莲姐姐，你，真要如此么？”
青莲回头道：“便是，若不如此，你我，如何快活？章大哥，方房四宝！让他们立下誓约！”
章方看看我们，吩咐下去，片刻便有下人拿来纸笔，新来的账房先生执笔写了两份誓约，各家掌柜纷纷拿出掌印来一一盖下，便等我也按。
我便自腰间抽了刀来，他们一见后步惊恐地看着我，我说一句：“拿碗酒来！”
片刻又有人端来一碗酒，我抬手，将刀在掌心划下一道，将那血滴在酒碗里，又对几个掌柜的道：“老子不曾有掌印或是名章，便只有这一腔血，来，照我们山贼的习惯来一次歃血为盟，一人滴血在这酒里，从此，失头不失言！”几个掌柜的倒是有些惊吓，但无奈还是拿了刀在自己的手指上刺了一下，挤出血来滴进酒里，我拿过酒碗喝了一口，又递给他们，他们皱着眉头勉强一人喝了一口堪堪咽下。
我拿起誓约来，在我的名子下印上我的血手印，笑道：“好！如此，礼成！还是那句话，老子的血可不是白流的，谁有负誓约，老子便让他身首异处！”
几个掌柜的连连点头，我转过身对青莲道：“这便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若他们违背誓言，便尽管来告诉我，我便再为你做其他的事，不过，希望没这个机会。好了，孙庄主，小常胜山鬼见愁与一干弟兄就此拜别，庄主与紫婷姑娘，多多保重，章大哥，这里，全托付与你了。告辞！”
我抱了拳对他们说道，紫婷已然哭成泪人一手扶着座椅扶手，青莲坐着，一双眼睛便一直望着我始终不曾流出泪来，她今日一身红衣，戴着发冠，只是脸色有些惨白，她不笑，不哭。
我对她笑一笑，慢慢转过身，一掀前襟大步往外走，其余弟兄便跟在身后，走到门前时，忽听青莲高喊了一声：“鬼见愁！你，保重。”
我顿住步子，侧了侧头，轻轻颌首，便又昂首大步走出门去，一路出了庄子大门，毛五已然与九斤将马车停在路上，几匹马儿也带好马鞍，二人正与章方手下的兄弟们一一告别。
我走出门，再回首时，看见东边小院的一方露台栏杆前，正站着一抹红影，红影一旁是一道白影，我长叹一声，眼前有些模糊，柱子在一旁说了一声走吧，我便回了头，上了马，再不去看，我知道，那两道影子便会一直站到日落月出，似是一直要望到小常胜山去，而我也一路祈求天上神灵菩萨保佑她们。
一月后，我在山上收到一封书信，上面只写着几个字：“紫婷出家静月庵。”我曾派人去打听这静月庵，回报说已然成了废墟，人去何处，已然无果。
而后两年，章方之妻难产过世，半年后，娶了青莲为妻，视若至宝，再见她时，她已然不在世间，发间依然别着我送她的那枚发簪。
第二卷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