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宏瑞没摁电话，他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去调监控画面，奕仁不给他这个机会，他直接站起身，脊背挺得笔直，从沙发上站起来，像是一座山拔地而起。
奕仁单手插进口袋，一声不吭，往外走去。
宋宏瑞有点拿不准奕仁现在的心情，只能跟在他身后，防着突发事件。
他以为奕仁会去监控室，却没想到，奕仁直接去了一楼。
半路上，奕仁一句话都没问他，也没有什么要下达的命令，自始至终倒是嘴角都挂着笑。
绝非出于善意。
到了新睿大门口那里，只见江静初完全不像个正常人，她失去了作为一个人的体面和得体，她躺在马路中间，剧烈抽搐不止，眼球微微翻白，整个人就像最原始的野兽，所有的行动都靠着本能。
奕仁忽然觉得江静初那个样子可笑极了。
幸好现在是深更半夜，来来往往的车辆不多，仅有的几辆赶夜路的车也都能及时发现在马路中央的那个不明物体，然后灰溜溜地变道飞速奔驰过去。
而江静初则时不时抬一下头，也不知道该去看哪，半眯着眼睛往有光的地方看去一眼，然后大骂几声，又换个地方，继续躺着，身体仍旧是抽搐着的。
但凡江静初现在清醒两分，就不会允许自己在大马路上如此失态。
奕仁冷笑几声，甚至还有心情掏出手机录了一段视频。
再然后，江静初许是瞧见了奕仁，她顿时像发了疯一样，奋力站起来，面目狰狞，像个灵智未开发出来的类人猿一样，僵硬地朝着奕仁这跑过来。
奕仁拧眉，伸出胳膊拦在身前，可江静初直接扑了上去，让奕仁猝不及防。
就在江静初与奕仁肢体接触的那一瞬间，不远处的草丛里忽然传出一阵窸窣的声音，然后，便听得一声快门响。
奕仁说道：“带上去，别让她死在新睿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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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宏瑞有眼力见，他从奕仁手里拽过江静初，把她胳膊绕过来，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跟在奕仁的后面，回了顶层办公室。
江静初这次du瘾犯得相当厉害，这个时候她根本就不像一个人，倒是跟发疯的野兽有几分相似。
江静初一开始骂骂咧咧的，说的话相当难听，最后没力气了，才乞讨一样，怎么可怜怎么来：“求求你们，给我点药吧，就一点，就一点就行……”
“你们的大恩大德，我绝对不会忘……”
“求求你们了。”
江静初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奕仁冷言冷语：“给记忆枕代言的，就是这么一个人？”
宋宏瑞一时之间说不上话来。
奕仁又道：“我现在就该拍几张照片，发出去，给那些把江静初当成女神和偶像的人看一看，他们的女神和偶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宏瑞吓一跳，刚想劝，但一想江静初的形象也关乎着自家产品的形象，汪总这应该只是嘴上说说。
不会真下去手的。
江静初现在手脚被束缚着，整个人被绑在椅子上，一直都在低低的哭，哭得奕仁心烦。
吸.du的人根本就没有让人原谅的范地，任她再怎么哭，再怎么求饶，两人都无动于衷，自顾自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熬过这几个小时，江静初才算熬过第一劫。
娄艺琳打了个哈欠：“还没起，刚醒。”
那头程野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话里有话：“那行，挺好的，那你赶紧洗漱去吧啊，别玩手机了，也别开电视啊。”
娄艺琳腹诽道：“我洗漱开什么电视？”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便直接问了：“程野，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我以前也没有一边吃早饭一边看电视的习惯啊。”
程野道：“没事，我这不提醒提醒你，怕你不好好吃饭，别看微博啊，乖。”
娄艺琳心里不知道是什么事，程野这么一说，她反而更想看了。
娄艺琳：“程野，你这么说是不是其实是想让我去看微博？微博上有什么？”
程野：“没有，我字字句句发自真心，让你别看微博就别看，然后洗完漱吃完早饭赶紧来席殊画画，还想不想要稿酬了？”
娄艺琳没多想，满口应下了，倒也没真的去看微博。
可她什么都躲过了，没有躲过地铁上两个年轻女孩子的聊天。
“你今天看微博了吗？”
“看了看了，江静初那个事吗？”
“对对对，就是她，我可真不知道江静初其实这么不要脸……”
一听到江静初这个名字，娄艺琳的耳朵就支棱了起来，她现在对于江静初这个名字非常敏感，只要有人提，不管环境多嘈杂，她总是能把自己想听的信息提炼出来，就比如接下来的：
“这不是因为江静初不要脸吧，那个什么什么新睿集团的总裁……叫什么来着？我看错在他吧……照片上江静初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神志不清的样子吧。”
“奕仁？你说奕仁贪图江静初美色给她下药然后……”
“现在衣冠禽兽哪哪都是，你可不能因为一个人的外表就轻易地相信他是个好人。”
“但是以前从来没有穿出来过奕仁的负面新闻啊，人家那是什么家庭，江静初虽然有背景，可家底毕竟没有人家汪家大，汪总至于为了个小明星出手？汪总一招手，小明星不得巴巴地贴上去啊。”
“那可不一定，万一有钱人都是心理变态，偏好那一口呢？”
听到这，娄艺琳如坠冰窟。
她没有座位，手是握在车厢正中央的铁柱子上的，那一刻，她觉得，那根铁柱子，像是块千万年都没有融化掉的坚冰，一瞬之间就吸走她身上所有的温度。
再一结合今天早上程野特意打电话让她不要看微博，不要看电视，一时间，娄艺琳什么都明白了。
她点开微博的图标，热搜第一条是江静初奕仁两个名字并在一起的。
娄艺琳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她忽然觉得自己十分茫然，而且心里一直坚定的那个方向，那条路上，忽然满布浓雾。
点开热搜，第一条文章就是一个金v娱乐号发的，标题就是“当红小花旦夜会情人，急不可耐当街拉拉扯扯。”
娄艺琳倒是不怎么生气，她只是觉得头有点晕，周围的一切忽然就变得不是那么真实了。
配图是江静初直接扑进奕仁怀里，一共四张，最后一张江静初的头低低垂下，奕仁低头看她，角度找的好，看不清照片上人的表情，只是所有人都觉得从照片往外充溢着一种温情和暧昧。
只是江静初垂头的那张，人物的动作有点奇怪，像是无意识之下做出来的。
评论全都炸翻了，有的说江静初去勾引奕仁，想借机上位，有的说江静初是被下了药，甚至还有江静初的粉丝以为奕仁是她的男朋友，竟然还有发祝99的。
娄艺琳脑子里嗡嗡地疼，潜意识之中就在地铁停下的那一站下了车，然后又坐了回去，回到清和园，在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随身行李之中翻找着，终于翻到了一把小手.枪。
手.枪已经很旧了，枪身上有磨损也有划痕，跟随着手枪的，是三颗子弹。
这是顾伯留给娄艺琳的东西。当年顾伯在陈家是管家，所见所闻定是不少，更何况手枪这种东西，在陈家，也不是稀奇的。
只是在国内，私藏枪支是犯法的，娄艺琳一直都没敢和别人提，这次，顾伯给她留下的这个违禁物品，倒是派上了用场。
她把手枪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勾起嘴角，发出“呵”的一声。
然后，她将小手枪放在自己包里内层，拉好拉链之后，还不放心似的拍了拍。
另一边，奕仁和宋宏瑞倒是暂时还不清楚微博上的狂风大浪，他们两个还在谨慎地和江静初谈着话。
“董小姐，现在清醒了吗？”
宋宏瑞双臂环胸，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听完宋宏瑞的描述，江静初怎么都不肯相信那是自己能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她唇瓣苍白，微微抖着，不住地开合：“对不起……”
一直在重复这三个字。
说着说着，奕仁的耐心告罄：“董小姐，你到底想怎样？”
江静初的状态非常不好，她刚刚从地狱走回来一趟，情绪还在崩溃的边缘，但万般无奈都只能往自己的肚子里咽，她哑声说：“我，我就是想求汪总帮帮我。”
江静初也笑：“汪总，我会有那个机会的，我也不是什么大好人，我只想给我的好朋友报仇，但是我没哪个本事，就只能尽力多拉一些人下水，让他们去陪陪她，我无所谓，你肯定会用我现在的明星身份来威胁我，我不怕，我既然一开始就选择了这条路，我就没怕过，这是底线又如何，毁了我一个人，无所谓，我爸妈他们还年轻，还能再生，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宋宏瑞被江静初这番话给惊到了，他声音有些发颤：“这……这这，是你说出来的话？”
奕仁也露出个冷笑。
“你说这种话，你对得起谁？”宋宏瑞觉得脑袋里好像有针在扎，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话，说出这种话的人居然还一脸坦然，“董小姐，你对得起你的好姐妹吗？她自毁前程，变成自己最痛恨的人，把你给救出来，你父母生你养你二十年，你就这么回报他们？你摸着良心说说，你刚才那种话，该不该遭天谴？”
“娄艺琳小姐她是又哪里招惹到了你？你这么偏激，谁都救不了你。”
“那又怎样？”江静初吼了回去，“谁要她救我？谁要她大公无私？拉她出去的是我，贪心的是我，随随便便相信别人的也是我，这怎么所有的后果全让她来承担了？她凭什么？她倒是好了，她功德无量，我就得在愧疚和悔恨中过这一生？”
奕仁耸了耸肩膀，冷笑不减。
宋宏瑞觉得江静初这番话可笑极了，他道：“那么董小姐，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只是在减轻自己心里的愧疚感，只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好受一点，你觉得你自己在赎罪，也就是说，现在在戒毒所里过着认不认，鬼不鬼日子的你的好朋友，是死是活，她心里怎么想，你一点都不在乎的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