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一点四个字,在城城小小的心里,一直是个难以逾越的梦魇。
从妈妈为了救他,失明之后,他就不敢再不小心一点了。
季婉约带着点力道,按在城城膝盖上,揉了揉还小心的询问:“这样的力道,够不够?还是会让你觉得疼?”
城城微微摇了头,摇头完,忽然想到妈妈的眼睛,就连忙轻声道:“妈妈,我不疼了。其实也没有多疼。”
季婉约低低嗯了一声,可却还是没有把城城的膝盖放开。
她抿着唇,就那么揉捏着城城的膝盖,直到到了医院。
城城牵着季婉约的手,去了她妈妈的病房。
季婉约几乎没走多少步,就问一句:“是到了医生值班室吗?前面拐个弯是不是就到了地方了?”
城城能感觉妈妈的手心又开始冒汗了。
他抿着唇,最终还是应了一声:“马上就要拐弯了,一旦拐弯,就要到地方了。”
那就是,快到了。
季婉约忽然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走去,所谓近乡情怯,就是这样吧。
嘴角带着苦笑,城城没有催季婉约,就陪着季婉约站在原地,等着季婉约什么时候愿意往前走。
季婉约调整呼吸,良久,才终于开了口:“城城,走吧,你应该还记得你奶奶吧,一会儿走到了那里,我先进去,等我什么时候叫你进去了,你再进去,能做到吗?”
城城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这么安排,但他忽然就想到了祖爷爷跟爸爸的话。
奶奶那边,肯定会对妈妈做些什么的,不然他们不会那么郑重的三番两次的跟他说的!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可城城面上还是答应了。
“好。”
季婉约呼出一口浊气,缓缓笑了。
反正她已经准备很多年了,还好城城不用在妈妈和奶奶面前做出选择。
这样也挺好,
病房门到了,城城停下脚步不知道该怎么说给季婉约听的瞬间,季婉约就知道了。
她嘴角带着笑,眼神却很复杂。
“我进去了,城城答应我的事情,我可记得很清楚呢。”
城城高声应了一声,季婉约抿着唇,深吸口气,往病房里走进去。
走进去的时候,还不忘把病房门给关上。
季夫人听到有人进来的时候,眉头是紧紧皱着的。
她才刚从医生那里回来,想要睡一会儿,怎么这会儿护士又折腾来了?
尽管这么想着,她还是看了过去,只这一眼,她的嘴唇就隐约发青。
季婉约这个不孝女!她还没死!
“季婉约!你竟然还敢来!我还以为你没这个胆子来见我呢!你这个害你爸跳楼,害季家破产的女儿,你竟然还有脸见我!你怎么不去死!”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季婉约反倒是镇定下来了。
因为她早就已经想到了妈妈见了她,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也跟她想的差不多,果然妈妈很讨厌她,不是讨厌,是恨。
尘埃落定的感觉,让她心内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让她很轻易的尝到了母亲那些恶毒的话带来的影响。
很痛,心脏某处,一直在被撕裂着。
季婉约死死咬着唇,没往前走,只听着妈妈歇斯底里的痛骂。
等她终于停下来,季婉约这才慢慢走上前,嗓音沙哑:“您的身体好点了吗?决定什么时候出院?您病了那么久,跟这个社会肯定有代沟的,如果您要出院,能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
随着季婉约一步步走近,季夫人也在打量季婉约的模样。
越打量,季夫人的脸,就越发绷紧。
时间根本就没在季婉约面上留下什么东西,唯一有的就是眉头上的褶皱和脸上的表情。
先前骄傲明媚笑着的季婉约,到底变成了脸上带着温柔笑意,不惹人眼的低调人。
眉头上的紧皱也在说明,这些年她承受的苦难。
即便这样,季夫人也只是冷笑了一声,该!然后又咒骂起来。
“季婉约,你给我少假惺惺的了!犯了错亡羊补牢?我凭什么要你亡羊补牢!怎么死的不是你,出车祸的反倒是我跟我苦命的儿子!季婉约你是个扫把星,当你亲人爱人,都要承受你的灾星影响!你怎么不去死!”
咒骂的话,大同小异,可那句你怎么不去死,却重复了两遍。
季婉约嘴角带出一抹苦笑来。
是啊,她到底怎么不去死呢?
先前的时候,是因为要何忌妈妈,因为妈妈还没醒过来,因为她还要为妈妈的看病,赚很多很多钱。
后来,屡次妈妈那里都有好消息传来,可却始终没能真的好消息。
季婉约慌忙解释:“城城,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奶奶不讨厌你。她只是还需要时间接受。”
进来的果然是城城。
他抿着唇,望了眼病床上的女人。
那女人还穿着白色条纹的病号服,比先前躺在床上被他看到,要不知道老上多少。
她原先长长的头发,此时就只剩下了满头上的那些,长度跟他的差不多。
此时跟个疯婆子一样,脸上狰狞,头发也凌乱的很。
这就是他奶奶?还一直在外面斥责他妈妈的奶奶?
城城不想要这样的奶奶,但妈妈都这么说了,他还有拒绝的理由吗?
因着妈妈,城城眼神微动,却是不情不愿的道:“我知道的妈妈,原来这个就是我奶奶。”
小孩子推门进来,季夫人一眼就看到了。
在看到这个孩子的一瞬间,即使对季婉约很不满的季夫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长得跟季励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么像的长相,她怎么可能还骗的了自己,这个孩子,不是她儿子的孩子?
可话都被说了出去,现在再收回?
季夫人冷着脸瞪了季婉约好几眼,她不知道自己有多讨厌她吗?
为什么不先把孩子带出来给她看看?这样一来,她也不会因为对季婉约的讨厌,而让孩子也挨了骂!
即使到了现在,季夫人也不喜欢季婉约,甚至还把一切怪责,都推到了季婉约身上。
“谁是你奶奶啊?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孙子!”
季夫人语气没那么严厉,可却还是不肯承认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