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沁安心猛然一窒，胸腔上仿佛又什么东西重重压在上头，呼吸一下变得很轻很轻，生怕大声一点便听不清……
“四叔，我刚刚听见了什么？”
他要跟她离婚，这个老男人要跟她离婚！
陆沁安满脸不敢置信，眼儿瞪的大大的。
拜托，是谁说只有丧偶没有离异，是谁说就算全世界反对也绝不会跟她分开的？！
“离婚，你没有听错。”
这下，小姑娘彻底僵住，她下意识看着面前的男人，下颌线条依旧是笔直的一条线，黑眸里格外平静，只隐约闪过一抹不耐。
“怎么，还要我重复？”
“不用。”
她听清了。
陆沁安张张嘴，差点说不出话。
心里很难接受，细细的指甲嵌在掌心里，压的有些疼，她按下呼吸，不敢太用力说话，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看着面前男人英俊而没有情绪的脸，陆沁安忽然想很多。
四叔这样的人，向来说一不二，他待她好的时候总是疼着宠着，什么也不用她操心。如今想离婚，怕也是早已下定决心。
因为粱初？
是了，否则为什么要离婚。
便低着头，再笑不出来。
顾重深转过去，却再也没办法看她此刻的模样，双掌紧握，强迫自己冷硬起来，“如果没别的问题，这两天就办完手续。”
“有。”
她似是要走，陆沁安终于开口，隔着短短的距离瞧着门边那道笔挺身躯，头顶灯光落在他身上拉的很长很长，而他整个人身上都散着疏离，听见声音也只是微微偏过头。
身后是女孩干净清冽的嗓音，细细柔柔的，有些不真实。
她问，“如果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呢？四叔，没有血缘关系，也要离婚吗？”
空气静默了几秒，男人高大的身躯依旧伫在那，在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眉眼下都是阴影。
“嗡嗡嗡”的声音，他还没有回答，可接通的手机里已经响起女人的声音。
“正准备过去，嗯，在那等我。”
低哑的声音才终于划破岑寂，他径直打开门往外走，干脆到没有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
门“砰”的一声关上，陆沁安还傻乎乎站在那，身体僵到不知要作何反应，整个脑子仿佛一片空白。
恍惚间听见楼下车子发动的声音，她怔在那，下意识去翻出那份鉴定书，山头的没有亲缘关系几个字，硕大而刺眼。
欢欢说，四叔许是另有隐情的，哪至于找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可他说要跟她离婚啊！
陆沁安愣愣看着手里的照片，欢欢说的对，四叔原来就那样喜欢她的。
可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年轻、漂亮，像不像……许多年前初见四叔的她一样。
四叔，不原本就喜欢这一款么。
也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等到反应过来时，陆沁安抬起手抹了一把脸，冰凉。
……
楼下，车子却没开出去多远，只在别墅外某处，远远瞧着屋子里的灯火。
“搞定了？”
褚子楠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有些不悦的样子。
他“嗯”了一声，垂眸，“应该。”
二楼灯光仍亮着，只隐隐约约能瞧见被风吹起的窗帘，那小小的身躯该是在里头，从前到现在，她伤心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默默呆着。
那只大白，今晚怕是又要遭殃了。
褚子楠有些闷，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清欢问我怎么回事，她说安安打电话一边哭一边跟她说你要离婚，问我到底什么原因。”
顾重深点了烟，随口便应，“出轨。”
那边僵了几秒，好半晌才听见褚子楠的咒骂声。
“妈的，这事结束之后我会被她打死。”
……
翌日，顾园。
“砰砰砰”夸张的敲门声一大清早便在屋子里响起，小家伙清脆的嗓音跟着传过来。
“妈咪，妈咪起床！吃吃有事要跟你说哦……”
陆沁安红肿着一双眼，勉强下床，昨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直昏昏沉沉到早上。
打开门，是已经穿戴整齐的小丫头，她身子差不多已经好了，身后跟着抱抱。
后者给她使了个眼色，小肉团子便眨巴了下眼睛，站出来，“昨天老师问吃吃，圣诞节游园会爸爸妈妈会不会来，要提前准备些什么东西呢……妈咪，吃吃一直没有见着爸爸，你帮忙问问好么？”
“圣诞节……”
“就后天呀。”
陆沁安恍惚点了点头，红肿的双眼几乎睁不开，一动便酸涩难忍。
她“嗯”了一声，摸了摸小丫头软软的发，“回头妈咪问下他，嗯？问好了妈咪打电话告诉老师，怎么样？”
“好的吧，今天你一定要记得哦，不然吃吃就没有爸爸陪着去啦……”
“好。”
陆沁安答应了她，却终是不忍说出口，在这之前她没担心过这件事，可昨天之后，心里却不再那么确定了。
……
眼睛实在肿的厉害，陆沁安冰敷了好久才缓过来，刚吃了早餐，就听见手机响。
“安安，是我。”
老太太的声音。
陆沁安按了按涨疼的脑袋，声音还有点哑，“妈。”
“哎，今天有时间的吧？待会来一趟医院么。”老太太顿了下，似乎生怕她不答应，“老头子毛病好的差不多了，在医院也没什么事，你就过来陪我们俩聊聊天……正好，还有点事找你商量。”
她不明白，只隐约听见老太太欲言又止的，便蹙着眉。
“是……关于四叔吗？”
老太太僵了僵，轻叹，“你来就知道了。”
……
挂上电话，病房里一片安静，老太太许久才抬起头，看着站在旁边的女人，把手机随意扔在桌上，“安安说待会就过来，这下你满意了吧。”
“满意？英武没好起来之前，我怎么会满意？”
顾重柔嗤笑，总是打扮优雅精致的面容，难得显得憔悴，她抬起头看着老爷子，声音涩凉，“当初一查出这个病爸就答应过我，一定会治好他！”
“给他定的媳妇给了小四，这没关系，总归是一家人不会见死不救。可凭什么……说的好好的却要反悔呢！”
老太太见气氛不对，老爷子甚至已经板起了脸，连忙劝，“说到底要付出的也不是我们，哪能作数。待会安安到了直接跟她商量就是，何必动气……”
“妈！”
顾重柔声音凄厉，忽然吼了出来，“你还要偏心到什么时候！明明我才是你亲生的，英武才是你们的亲孙子！为什么非要为了个外人来欺负自己的孩子！”
“这么多年我都没因为这事闹过，不就是担心英武的病情么。可爸你倒好！为了小四、为了陆沁安，连英武的病都不顾吗，那我又凭什么要把属于我的东西，让给个来历不明的！”
“凭你当初差点害死抱抱，害死安安！”
老爷子忽然开口，手掌重重拍在床上，那布满皱纹的脸颊上尽是失望和狠厉，盯着她，满脸愤然。
“我为什么把顾氏给小四？都是因为你们没能力！老大不说，公司交到你跟小三手上早晚破产，但小四不一样，有他在，你们吃那点分红也足足够过一辈子！”
他重重哼了一声，似是没瞧见顾重柔脸上的僵硬，“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没人知道！抱抱等骨髓等了六年，错过整整三次是因为谁？安安当初出事又是因为谁？！”
“爸，我……”
顾重柔用力掐着手指，眼底难得出现慌乱，她本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怎么会……
老爷子冷笑，阴沉的瞪着她，眼底尽是失望，“到现在还敢提英武的病，你要真为他着想，就不会使些下作手段！把你的心思收一收，我告诉你，就算小四不是亲生的，公司也交不到你手上！”
“我无所谓，可英武他不能荒废啊。爸……我知道错了，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嫉妒你们宠小四，可英武，没有错……”
她是真着急的，老爷子什么样的性格没人比她更清楚，说一不二的性子，怕是连那点股份也不会留给英武。
老太太抚着老爷子胸口给他顺气，轻叹，“你们俩都少说点，重柔，你爸也是说气话，等英武好起来这事咱们再慢慢谈好不好？”
“她还想怎么谈？就你的品性，教出来的儿子又能好到哪去！要么让他去创业，要么去子公司基层，总之，顾氏绝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空气仿佛静默下来，好半晌都没有人说话。
老太太欲言又止的看着顾重柔，也只能劝她先走。
而顾重柔盯着床上的老人，原本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忽然露出笑意，她从包里拿出东西，缓缓放下，“我知道了妈，这是让人特意去国外买回来的保健品，给爸补身子的。”
老太太接过，打开瞧了瞧，流体的，也不知什么东西，便递过去给了老爷子，“女儿多有孝心，别气了好不好？”
老爷子脾气犟的很，哼了一声没说话。
那边，顾重柔低下头，手指捏的死紧，“那我先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