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母听完谢云姝的话,眉头紧皱,问道,“沙田村范家的,是不是曾老实那家?”
“是的。”她娘知道这家,她不奇怪,她在这片土地上都呆了几十年了,周围的人估计都认识得七七八八了。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
谢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然后就气呼呼地数落开了,“不,如果是这家的闺女,我坚决不同意。沙田村曾老实家是出了名的穷啊,初儿,你就给你弟介绍这样人家的女儿?你到底当不当他是你亲弟弟啊!”
什么这样人家的女儿?人家只不过是穷了点,又不偷又不抢的,怎么到了她这里就低人一等了?她这便宜老娘是真不知道她家的现状还是仍在自欺欺人啊?真当自己是地主人家呢,环肥燕瘦随便挑!
她之前私下问过弟弟的意思了,他听了,问明了是哪家的姑娘,想了想便微微点头同意了。他那么爽快,当时谢云姝还着实愣了愣呢,她迟疑地问道,“那姑娘,你认识?”
想不到阿岭那娃红了红耳根,小声地道,“见过两次。”见他姐一脸呆滞,怕她对范家姑娘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忙补充,“有一次是在路口买猪肉的时候碰到的,有一次是在镇上遇到的。”
“哦。”谢云姝放心了,也没有多问,“那一会咱去和娘说吧。”
“姐,你说娘会答应吗?”谢云岭有点担心,他明白他娘想给他最好的,可是家里这个情况
“放心,咱们好好和她说说,她也是为了你好,说清楚了她会同意的。”拍拍他的肩膀,谢云姝知道要说服她那便宜老娘有点难度,不过她决定了,必要的时候,她
“你给你弟找了这么个媳妇,是想拖死他吗?你到底存的什么心啊?”
谢云姝见她仍在不停地抱怨和数落,忍不住出声打断她,“娘,你就醒醒吧,想想这些日子你吃的闭门羹。我们家未必就比人家范家富有!凭什么嫌弃人家啊?”
“死丫头,嫁人几天翅膀就硬了是不?就看不起娘家了是不?”谢母被谢云姝的话说得没脸,手指用力地点了谢云姝的额头几下。
谢云姝捂着额头,正要回答,却被谢云岭一阵抢白。
“娘,姐说的对,咱们家也穷。这次范家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如果你真看不上范家的女儿的话,那我就不娶了吧。我不愿意看到你为了儿子的亲事低头哈腰的。”说到最后,谢云岭一脸落寞。
谢母一听儿子说不想娶媳妇了,顿时急了,“儿呀,这范家真不够好,你再等等,娘已经托人给你说了下沙村的宋大户家的二女儿,估计这两天就有消息了。”
听到下沙村的宋大户这几个字,谢云岭闭了闭眼,宋大户在下沙村是出了名的富户,她去提亲,除了自取其辱没外,还能得到什么?想到此,他的心疼了疼,他无力地道,“娘,别忙了,我不娶了。”
此时谢母心慌了,阿岭这孩子她是知道的,决定的事一般都难改变了,“好好好,娶范家的女儿,咱娶范家的女儿,娘不去折腾了,都依你好不?”
“不了,不娶了,娶了人家女儿过来也是吃苦,还不如咱娘俩自己过算了。”谢云岭明白如果他这样答应了,娘一定会埋怨范家和姐姐的。
“我的儿啊,娘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啊。你不娶媳妇了,让娘怎么活哟。”谢母抱着谢云岭哭了起来。
谢云岭一脸无奈,任她抱着,双手拍着她的背,“娘,嫁高娶低的道理我们都懂,我实在不愿意娶个娇气的女子回来,万一是个不驯的,娘,我不想您难受。”
“呜呜,儿啊,娘难受哇,呜呜”听到儿子的话,谢母心里更难过了,这么孝顺的儿子,却
谢云姝在一旁看着,心里也难受,但她知道这是个过程,让她娘面对现实,心里痛苦和难受是肯定的,过了就好了。总比她一直自欺欺人误了弟弟的年华来的好。
哭了好久,谢母才抬起头,谢云姝早就备了水,给她递了条湿毛巾。谢母擦了把脸,脸色总算好多了,“德儿,别再说不娶媳妇的话了,娘听着难受。你姐既然说范家的姑娘好,自然有她的道理,且听听你姐怎么说吧,若是个好的,咱们娶了便是。咱们家再穷,也穷不过范家!我想那曾老实肯定乐意结这门亲的。”
谢云姝姐弟一听,就知道他们娘妥协了。
谢云岭心中自然是乐意的,他轻轻点了点头。
见儿子答应了,谢母心里高兴,连带地对素未谋面范家女儿也多了几分好感,“初儿,你说说,范家有说嫁哪个女儿过来么?她人品性情怎么样?”
谢云姝忙把她所知的消息说与谢母听,谢云岭也在一旁听得入神。
谢母听罢,道:“听你这么一说,倒是个好姑娘,就这么着吧。找个日子换庚贴吧。”
两母女接着便又讨论了一会嫁娶所需要的礼品之类的,待吃了午饭,谢云姝才告辞回家。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罗曾两家都有心婚嫁,这程序走起来虽然繁琐,但也快速。
接下来一段时间,杨大嫂仍然是早出晚归的,据说,大郎说过她了,但她不知道和大郎说了什么,大郎也渐渐默认了她早出晚归的事。谢云姝娘家那头弟弟正在议亲,正是忙碌的时候。娘家那头就她一个姑奶奶,谢云岭又没了父亲,这婚事虽然是母亲在操持,但谢云姝少不得要搭把手。所以这段时间她都在忙着这个,也没有心情去留意大嫂的行踪。就是糯米,她忙碌的时候还带在身边照看。
她弟弟成亲要采办的东西挺多,娘家的现钱也不怎么够。谢云姝和二郎商量了,从家里拿了十两银子给娘家。
提亲、定亲、成亲,一路的礼仪忙下来,忙得谢云姝头晕脑胀。刚喝过喜酒又见了新娘,她和二郎便携着糯米回家了。
糯米今天穿得很喜庆,肩负着滚床的任务。最近糯米被谢云姝养得胖了点白了点,穿上那红艳艳的喜服,整个人就像年画娃娃一般招人。当小小的他照着谢云姝的吩咐在铺好的婚床上滚了三圈后,可爱的他马上被一群大娘大婶抱住,狂亲了好一阵子。差点把他给吓哭了,好在谢云姝一直在旁边,他才没有哭,不过那纠结的小模样,真的很招人稀罕啊。
“娘,糯米的脸痛痛。”糯米皱着小脸说道。
“来,娘看看。”
谢云姝想把糯米从二郎手中接过,却被二郎侧了侧身,挡过了,“媳妇,糯米我抱着就好,你看看他的脸吧。”儿子越来越重了,他抱久一点都觉得手酸,他不愿意累着媳妇。
谢云姝笑笑,随他,抬起糯米的小下巴,左右瞧了瞧,心疼地道,“嗯,左右两边脸颊都有点肿。糯米乖,忍忍,回去娘给你擦点药。”又给他吹了吹。
得到疼爱的糯米乖巧地点了点头,不再闹人。
一家三口回到家时,发现门口围了不少村子里的人,而院子里传了一阵争吵声,谢云姝心里很不安。她和二郎对视了一眼,二郎把糯米交给她,“糯米你抱着,我先去看看家里怎么回事。”
“娘?”或许是感觉到气氛的紧张,糯米显得很不安。
“没事,糯米别怕。”谢云姝抱着糯米,慢慢朝大门走。
“李大娘,来杨家闹腾的都是些什么人哪?感觉怎么那么像道上混的?”
“谁知道呢,要不你进去问问?”
“开什么玩笑,里面那群凶神恶刹的,你竟然叫我进去问问?小爷我又不是嫌命长!”
“哎,那个不是镇上那个彭老九的干儿子吗?”
“哪个哪个?”
“穿蓝色锦缎的,长得很壮的那个,喏喏,最右边的。”
“彭老九?不是镇上有名的放高利贷的么?杨家大婆娘啥时候胆子那么大,敢惹这种人了?”
“作孽哦,这杨大嫂怎么惹上放高利贷的人了?”
“是啊,这杨苏氏怎么胆子那么大呀。”
听着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谢云姝的心蓦然一抽,抱着糯米的手紧了紧。挤开人群,往院里走去。
“这是二嫂子?”
“是啊是啊,杨二郎才娶了几个月而已呢。”
“哎,命不好啊。她大嫂惹上那种人,杨家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关人家二郎家什么事呀?人家早分出去单过了好不?凭啥让人家二郎一家给老大一家兜屎兜尿的啊?”
“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吧,再怎么说他们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听着这议论纷纷的话,谢云姝心乱如麻,对杨大嫂更是恨上心头。走进院子里,见除了四个陌生的粗壮大汉外,杨家的人全都到了,杨大嫂跌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整张脸,头发也散了,衣服也脏了。承宗柳儿缩成一团,明显被吓着了,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杨母和杨家三兄弟都铁青着脸,杨大郎颓丧地说道,“要钱没有,要命你就拿她去抵吧,她所做的一切,我们杨家都不知情!”
“哎,宋大哥,别这么说嘛,你们是夫妻耶。妻子欠的债,丈夫哪里置之不理的道理?而且你妻子欠的债,咱可是白纸黑字说得明明白白哦。你妻子总共欠债一百五十八两,一日不还涨一吊钱!你们可得想清楚了。”赵才贵笑嘻嘻地说道,视线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待看到谢云姝时,眼神一呆。
不止赵才贵看到了谢云姝,跪坐在地上的杨大嫂也看到了,她激动地挣扎着站起来,“贱人,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你个扫把星,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杨大郎忍无可忍,当场甩了她一巴掌,恨道,“自己作的孽,还好意思攀咬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