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却落地无声。年节将近,各宫早已准备着了,太监宫婢都忙进忙出的,宫门外都换上了今年时新的灯笼,红彤彤的,颇有过节的韵味。
华清宫内,唯有一人闲着,那便是南鸢。虽说她是很积极地想要帮忙,可瑾娘她们都不让她碰,如今,这院子里可热闹了,就她一出殿外,这热闹就要消去一半。
丹若道:“娘娘,这可是因为您的威严所在。”
威严,她南鸢什么时候让人看着心生畏惧了?
南鸢托腮,双眼放空,淡淡道:“哦。”
丹若见她神游,忽想到什么,哎呀一声又走出殿外忙活去了。殿外进来一拨人,排成两排都端着用红绸盖着的精致盒子。
南鸢发觉,问道:“这是何物?”
领头的宫女答:“回娘娘,这些是将军府送的年节礼。”说罢指了指第一排。
紧接着第二排越过第一排,那领头宫女继续道:“这些则是皇上赏赐的年节之礼。”
南鸢听见将军府早已顾不得其他,从榻上跳下来忙去看,略微尴尬的是,她只是径直走向本是第一排而后又变成第二排的将军府送来的贺礼那去。
领头宫女看着南鸢似是没听清,又试探道:“娘娘?”
南鸢未曾理她,还在一个个看着将军夫妇送来的礼物,笑意掩不住。那领头宫女便让宫女们放下礼,退下了。
南鸢将将军府送来的礼全都看了一遍,有紫玉镯一对,耳饰两对,翠色金宝钗一对,玉屏风一部,云雁细锦衣一件,珍珠戒圈两对,玛瑙烟壶两件,流云百福玉佩一对,云鹤双福香囊一对。
梅见从来都是念着南鸢的,这些一看都是梅见挑选的,像仲冬哥哥那般定没有这些心思。南鸢心中像是升腾了一片云,对于收到姐姐的礼物她雀跃地想赶快告诉瑾娘她们,告诉她们她有多开心。
晚膳时分,南鸢总是笑盈盈的,瑾娘一干人皆不知发生了何事,能让她们娘娘笑得这样开心。
直到南鸢道:“瑾娘,我好饿,传膳吧。”紧接着宫外便高声道“皇上驾到——”
她们这才晓得,原来是今夜皇上要来用膳啊,这不是常事吗,娘娘笑得这样开心,娘娘同皇上果然恩爱。
南鸢却懵然,车肃文怎都没来道个信,若真的忙不开也可让身边的小元子过来禀告一声才是啊。
丹若一行人围着南鸢走到院内,而辰苏亦被车肃文那队人簇拥着走到院内。辰苏似乎心情尚佳,笑吟吟道:“这么急着见朕?”
南鸢会意赶忙扯出一抹笑,道:“皇上取笑臣妾。”
丹若与车肃文却惊于这二人的变化,前日在无极殿内他们俩在殿外听的可是清清楚楚,似是在比试,时不时还有什么物什掉在地上的声音,他们听这动静似是打了起来,十分惶恐。
为何?这要说起半个月前娘娘在宫里传遍的“风光事迹”了,可谓是一脚踹出了个名号,再世孟璜。
这孟璜是连朝第一代出现的传奇人物,她一介女流硬是参了军,无父无母,只想参军上战杀敌,逼退敌军。
在战场上更是出彩,一般的士兵闻言来者是她都会不由得心生寒意。三年后班师回朝时,连朝第一代皇帝封了她护国将军称号,只可惜她最后去了山林之间,归隐避世。
而南鸢这个再世孟璜如何得的,其实颇为滑稽可笑,她将王美人的宫门踹了一道裂缝,实是因为王美人那院内升着一缕白烟,让她误以为是宫苑走水,着实让人心肝颤了一颤。
实则是王美人身怀皇子辛苦,嘴巴越发馋了,想吃那草原上的羊肉。皇上虽仍未表过态,也未曾向王美人行过赏,那群人却总有先见之明,巴巴地送了羊肉来,还带着一个炉子专门用来炙羊肉。
进了院子便闻得一股羊膻味,却因那羊肉的油已在滋滋作响,散发出香味来,也让南鸢定了定神。只是她这一脚使得扶阳宫上下皆傻了眼。
自此,一战出名,得了一个“再世孟璜”的称号,倒也不错,不错。
南鸢这两日又多了一事做——看史册。南鸢时常听着孟璜,忽然很想了解这位前辈,便整日在院子里看着史册,一张贵妃榻,一壶茶,足矣。
辰苏下朝之后,回无极殿时拐了个小弯,不巧正面遇到华清宫的宫女,车肃文很会琢磨人心,又不巧地到了华清宫宫门外,辰苏抬头看了一眼匾额,眼中神色让人看不出来情绪。
车肃文扶了扶帽子,咱们这位皇上,一直盯着华清宫的匾额,这是想去呢,还是不想去呢,想去可也没说停下啊。
“咳。”
“啊,落轿——”
车肃文喊完便呆住,便连辰苏也低头看着他,他真的是无意的啊,只因正出神是喊还是不喊,谁知这时候皇上会咳嗽一声,他忙不迭地高声喊落轿,冤枉啊。
辰苏捂嘴清咳,车肃文微抖,颤声问道:“皇,皇上,咱们还走不走啊?”辰苏瞪着他,车肃文立刻住了嘴。
华清宫宫门吱呀一声开了,是一个小宫女开的门,身后是丹若。丹若满眼笑意,行礼道:“皇上万福,皇上可是来看娘娘的,娘娘在小院中午觉,现在还未醒。”
辰苏早已下了撵轿,踏过门槛,车肃文等人在后跟着。一进院子里便看见南鸢倚在贵妃榻上小憩,今天天儿格外的好,光撒在盖着白狐皮的南鸢身上。贵妃榻旁的小桌子上摆着香炉,茶点,这院子的花架虽没有景色可看,独独有几盆红梅摆着,很是别致。
辰苏走近,南鸢睡得很熟,寻着她身边坐下,看着她一只手露在外面抓着白狐皮子,风已将她的手吹得微微发红,好在有屏风挡着,这个院子也不迎着风。
他抬手将她的手放回去,严实盖好。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看着南鸢的睡颜,竟缓缓抬起手在她的脸上摩挲了几下,她却仍不作反应,又微微勾起食指,在她鼻尖上蹭了蹭,这才使得她微微皱眉,辰苏脸上浮着愈来愈深的笑意。
丹若同车肃文他们站在一旁远远看着,皆是一副看着自己孩子的慈爱笑容,惹得瑾娘忍俊不禁。
“你俩快快收起这痴笑。”瑾娘笑着皱眉道。
丹若仍眉眼弯弯,一脸艳羡道:“你看娘娘和皇上,多么恩爱啊,岁月静好,大约便是如此了罢。”
车肃文狠狠点头,表示赞同。瑾娘也是笑得温柔,“娘娘还是孩子,皇上...却是极好的。”
这样的场景,论是谁看了都会说是一对璧人,感情甚笃。
南鸢再次醒来时又听得了一大八卦,只是这八卦的主角不是旁人,正是她南鸢本人是也。
南鸢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她身上又出了什么新鲜事供那些人谈资?后还是瑾娘丹若她们解说了一番,这才晓得,原来罪魁祸首正是皇上。
她是越来越不懂了,何故非要给她安上一个宠妃的虚名,惹得后宫那群人整天气的够呛,现在连表面功夫都做得不如从前了。
待到晚上,辰苏来她宫里睡,她便决定要好好同他说说。
“嗯?你是说我给你的恩宠太多了?”辰苏放下手中的书,语气有些调戏意味。
南鸢脸上微红,推他道:“还恩宠,你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你知不知道你那些女人一个个快要将我吃了。”
辰苏不以为然,复拿起书,懒懒道:“我给你协理六宫之权为了什么?她们若是做出什么事为难你,你大可按宫规处置。”
南鸢嘟囔:“谁知道你喜欢哪个,要是处罚的重了不都是我的过错。”
辰苏轻笑坐起来,手肘撑在膝上,手撑着额斜眼睨着她,道:“你这话听起来酸溜溜的,不大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