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那天真还有点奇怪。”陈顶想了下说：“宴会结束，刘局长提议要打牌玩，有的人赞同，有的人不赞同，然后就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人走了，一部分人去打牌，我不打牌就回家，那时大概八点多钟，因为只隔着三四条街，我就决心步行回去，我隐隐地觉着被人跟踪，做警察的敏感，让我提高了警惕，我忽而前进忽而后退，用以察看四围的异常，可是除了灯火闪烁的街道以及穿行的男男女女，我又找不到任何可疑的人，但是我能感觉到暗夜里有双眼睛在盯着我，这就是人们通常说的第六感，相信你们也有体会。”陈顶抽一口烟又往下说着，“当我走到保乐街市民广场时，一个穿着黑色风衣，头戴鸭舌帽的男人拦住了我，他说认识我是治安队的陈队长，他说以前因为赌博抓过他但又放了他，并且要向我举报江边有个特大的赌窝，赌资在上千万，并说现在就可以领我去指认地点，我看了一下此人，觉得不太熟，但当时因为见他那诚恳的模样，加之破案心切，就跟着他往江边走去，你知道我们保乐街离长江边就是在1公里左右的路程，步行的话也就十五分钟左右，那个人坚持不坐的士，我也就作罢，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就来到江边，那里河床上有一些废弃的货船，他指着较远处的一个废船说，就在那里。河床上没有任何灯光，黑压压的，这些堆弃的废旧船只象一个个坟墓，我想，既然来了，就去看个究竟，侦察清楚吧，于是就摸黑来到那艘旧轮旁边，但除了风声、江涛声，我听不见任何声音，正犹豫间，头上就被猛击了一下，我就昏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苏醒过来，一摸上身皮夹不见了，但是手机还在，我一看时间是凌晨两点，遭受此袭击，我又气又恼，忍痛回到住处，想先休息一下，第二天再说，谁知就被局里政治部找谈话，跟着就被关押了。这就是所有的经过。
“如你所说的话，你怀疑是谁的干的？”我问。
“当然是副队长佟奇。”陈顶说：“只有他才会设计如此的圈套。”
“你这也是猜测。”南思道不赞同他的话。
“猜测么？我出事了，佟奇理所当然主持工作发号施令了。”陈顶恨恨地道。
我想进来在走廊里碰见人佟奇，他确实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晚上，局里连夜召开主要领导参加的案情分析会。
法医检验表明死去的船老大是吃了掺有毒鼠强的食物被人害死的，做案人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掐断我们的调查线索，防止1500万电线电缆被查到，那么陈顶与此案究竟有没有牵连？两案是否可以并案侦查？会议开了几个小时，大家正在争论不休之际，队长南思道的手机忽然响了，这手机铃声居然象法庭上法官的法槌，一下使喧闹的会议室静一来。
我看了一下手表，正是夜里十二点多钟，一定是有案子了，我心里想。
“指挥中心报告，在保乐街304号的出租屋里发现一具女尸。”南思道挂上电话向众位刑警说。
现场位于三楼的一处出租屋内，我们赶去的时候派出所里的人员已把现场警戒起来。四处闪烁的警灯招来了一大批看热闹的市民。
我和南思道进入发案的屋里，扑面闻见一股呛人的血腥味，只看了一眼，我便被骇人的场面惊呆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赤身裸体地仰卧在木板床上，身子下到处都流淌的鲜血，她的胸脯上还插着一把尖刀，这把刀长约三十公分，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住宅，在加一间屋子里一名年轻的女孩子正颤抖地叙述着发现的经过。
“我们是豪盛夜总会的服务员，都是四川的，两人合租这套房。”这女孩声音满是川味，她叫小红，“我们这做小姐的都是白天睡觉，晚上上班的嘛，今朝下昼（今天下午）小红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都四五点了哈，我说要上班去啥，小红说今天有朋友来，跟单位老板请了假，不去了嘛，我就没多想，独自走了，谁知道下班回来后，发现小红遇害了，好惨哟。”女孩子哭泣了起来。
辖区派出所的所长是个东北人，转业军人，当他走进现场后，发现尸体上的那把尖刀，不觉怔住了。他仔细地看了看，又认真地察看了丢在血泊之中的刀鞘，然后说出一句爆炸性的话：“这把刀我认提，是法院退休法官周盛的，这刀鞘上镶的宝石一黄一绿，特征太明显了，我敢肯定。”
南思道正在跪在地上认真查看现场，直起腰身将一缕头发从血泊中镊起放入证物袋，然后说：：“周所长，你敢肯定吗？”
“我敢百分百地肯定，这件事还有一个插曲，你可能不知道，南队长。”周所长把门关上对南思道说：“昨天夜里我值班，接到过这个被害女孩的报警，当时我赶过去一看，这女孩子正跟周盛争吵呢，她说周盛玩弄她，答应给好钱，但是却不兑现，她只有上门讨要了，但周盛用拐杖打了她，报警求助，周盛说根本不认识这女的，是这女孩讹诈他，我支音容宛在后，一时不辩真伪，只好给两人带回所里录了一份材料，因为跟周盛熟悉，所以就开车把周盛送回家，在他家还聊了一会天，在客厅的博古架上就搁着这把刀，我还看了好一会儿呢！”
“哦，有这回事？”南思道双眉紧锁：“材料在哪？”
“在所里，明天我给你送到局里去。”周所长说，“不，我现在就要看。”
经过DNA比对，现场的头发是周盛的，小红的手机通话记录也显示案发前周盛曾数次用家里电话打过小红的手机，所有证据都指明凶手是周盛，按理说，这桩凶案只用了一天的功夫就告破，应该高兴才对，南思道却一付疑云未解的模样，令我纳闷，这桩案件还有什么疑点吗？
我拿起桌上打火机给站在窗后望着秦水沉思的南思道点着手里埋着的香烟。
“头儿，这案件还不能结案吗？”我问。
“是呵，疑点太多。”南思道吸着转过身，靠在墙边的木框上。
“但是他有目的、动机，还有证据呀。”我说。
“唔，多数冤案正是这样形成的。”南思道答非所问地说了句。
“队长，周盛在看守所吵着要见你，说有话只跟你说”王成武推门走进来说。
“嗯，我也正要见他。”南思道把手中的香烟摁去，对我挥挥手，“跟我去。”
“南队长，现在只有你能帮我洗刷冤屈了，唉，人倒霉喝凉水都呛着，我去年从法官位置上退下，跟着老伴就死了，今年又遇上这么档子事。”头发银白的周盛依然中气十足，话语虽然怨愤，都仍旧是朗朗有声：“你是警队的福尔摩斯，跟我又是多年的熟识，我只有寄希望于你帮我澄清了。”
“可是，我只相信事实，你必须告诉我所有知道的一切包括跟死者的关系。”南思道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我知道事实对我不利。”周盛说：“我是被人预谋陷害的，那女人是做小姐的，我跟他真的没有任何瓜葛，我认识这个小姐是在案发前一天夜里，我在家看电视，下午我从菜场买菜回家，就发现家被光顾了，因为我住的是一个二层小院，一楼的玻璃被人割开，窗户虽然关着，可是窗上却留下一个脚印，经过清点家里只是少了博古架上的一把匕首，也就是后来的那把凶器，我正奇怪并纳闷，这时门铃响了，是这个死去的小姐她说是我要的上门按摩，其实我知道就是娼妓，我把她赶走，告诉她根本没要这个服务，她就拿出手机回拨了一个号码，结果是我的家庭电话，这时她不干了，就向我要钱，说号码是我打给她的，就这样吵开了，最后她居然还报了警，后来我就给抓起来，关在这里，这就是整个事件的经过，如果我说了半点谎话天打雷霹。”
这名老法官情急之下指天发誓也用上了。
“那小姐是几点钟到你门上的？”南思道问。
“大概九点多钟，天忆黑了。”周盛答。
“你知道她是走来的，还是坐车来的？”
“我不知道，但好像是走过来的，因为我没听见车辆的声音。”
“小偷还偷了什么东西没有？”
“没有了”周盛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这小偷与杀人的应该是同一人，他就是想嫁祸于我。”
中午吃过饭，南思道把所有的人召集到会议室分工，五个组按照各自的要求忙活去了。
我则开车和南思道再次来到里明电线电缆公司，这里的景象令我大吃一惊，工厂里冷冷清清不见工人的身影，废纸满地，大门也无人看守，一些机器设备被人拆卸下来，横七竖八地摆放在地上，与前两天来的情况相比，这里简直就是一家要倒闭的企业，然而更吃惊的情形还在后头，当我们推开虚掩着的总经理李明的办公室时，发现室内空空如也，宽大的办公桌不见了，红木茶几也不见了，这里似乎被搬家公司搬空了，正诧异间，忽然听见办公室的里间有异常的响动，我和南思道进去一看，李明正将一根绳索悬挂在窗户的铁栅栏上，将脖子伸进去，正是自尽的当口。
南思道和我立即冲上前把这个亿万富翁救下，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四五个税务局的人走进屋内，李明见状起身向门外奔去，就要从楼上纵身跳下，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求死欲望这么强烈的人。
但是上天有好天之德，后来进来的那几个人拼命拦住了李明并把他拖回空荡的办公室。
“你们救我，无非就是想多从我这儿罚些税款。”李明的眼神充满怨毒：“告诉你们我已成穷光蛋了，老婆也跑了，工厂也倒闭了，银行逼债，你们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李总，你的处境我们很同情，虽然你现在身欠巨债，但是该你负的法律责任，你是跑不了的。”一个税官严正地说：“这是逮捕证请你签字。”
“哈哈，我不签。”李明仰头长笑：“既然我不能成功地活，我就壮烈地死，还要签这些婆婆妈妈的东西干什么？”
“既然如此就跟我们走吧。”领头的公务员一挥手，有两个人上来铐住李明，往外走去。
“你们是公安局的吧？”一个税官问我：“我看见楼下的警车了。”
“是的，自家人”我说：“我不认识你们。”
“我们是省国税局的，李明偷税近500万，这两位是驻税局警察。”税官道。
我目送一行人离去，站在空空的厂里，真还有点秋风萧萧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情。
晚上的案情会按照工作要求，各组把调查的线索进行汇总分析。
“那送船老大的面包车已以找到，经调查，该车系搞出租的黑车，据驾驶员说，当日以50元的价格从市区三元酒家把船老大送回去的除此外一无所知。”三组的李会吾汇报：“到三元酒家走访了一无所获，服务员只记得当天与船老大吃饭的是位中年男人，另外我们询问了船厂老板，他说租船的人是用电话联系汇款，根本没露面。
“我们按陈顶所说的找人核实，情况都属实，只是被人骗至江边那一节无法查明。”二组的王成武汇报：“但是在陈顶提到的废船旁确实留有陈顶的足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