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鸡初鸣,敲门声便起。
“剑堂主,渡船到了,地字部琴竹让属下来问问大人,何时启程?”千面鬼在门外恭敬问道。
静了一会,屋内传出一句,“即刻。”
千面鬼抱拳拜道:“是,属下准备一二,且先让婢女服侍大人起身。”
“可。”得到剑十三的同意,千面鬼轻推开门,挥手示意身后两婢女进屋,随后又轻轻带上门,退步离去。
婢女一人近身更衣梳理,一人倒水擦拭,训练有序,低头做事。待一切妥当,齐声告退,干净利落。
淡蓝色长衫,镶玉腰带,提尖靴,长发扎起,此刻的剑十三颇有些翩翩书生公子的气质,只是脸上那冷漠的表情,少了些许风味。
摸出枕下带血包裹,放入怀中,系上酒葫芦,剑十三踏步出门。藏书楼大门处,千面鬼驾一马车等候多时,见剑十三出来,连忙躬身迎接。剑十三看了一眼千面鬼,随后登上马车,只是错身而过之时,千面鬼耳中传来一句,“千面鬼果然不凡,难怪丘老怪曾和我吹嘘你。”
此刻千面鬼之容貌,与昨日相比却是不同,可以剑十三的眼光,竟看不出丝毫破绽,宛若他本身便是此相。
“丘堂主抬举属下罢了,多谢剑堂主夸赞。”千面鬼笑着答道,虽是客气之语,可其内的自信和得意,却是闻者皆晓。“大名鼎鼎的十三剑的夸奖,回去可以好好吹嘘一番了,我看老八那家伙还在我面前装不装了。”
“不过,只改容貌,破绽太多。”剑十三继续说道。
千面鬼却是立刻改了声音,换了气息,证明道:“大人,现在如何?”
剑十三肯定的点了点头,放下车帘,赞许道:“不错,你何时回堂内?”
“属下尚有半月之期。”
“半月?”剑十三思索一番,随后吩咐道:“给你十天结束你手里的任务,到了暗堂后直接来找我,我会和丘老怪说的。”
千面鬼顿时面露惊喜,迫切道:“是,多谢堂主赏识。”
见剑十三不再回应,千面鬼也是不再多言,上马驾车而去。
姑苏有湖畔大渡口数十,可小渡口却数不胜数,沿岸可停靠处,皆是渡口,虽说杂乱无章,可姑苏人数众多,船只大大小小众多,官府也管不过来,也只是偶尔装装样子,警告一下船只急停急走,莫要逗留罢了。
清河渡口,才清晨天亮,此刻已有许多渡船等候。
“吁~”马车停下,千面鬼掀开车帘,道:“大人,到了。”
剑十三下了马车,跟着千面鬼走向渡口,跨过一艘艘船只,在一中型渡船前停下脚步。此船着黑布覆盖,选乌木作骨,通体漆黑一团,若是夜色行舟,恐肉眼不可见。
渡船前,千面鬼敲了敲船檐,一两息后,其内走出一人,田野汉子装扮,朴素平凡。
“风在野!”船上汉子道。
“俺不懂!”千面鬼答道。
虽是暗语,可剑十三还是忍不住翻白眼,“后面那句,一看就是蛮三多那个蠢货想的。”
汉子憨厚笑道:“我家主人等候多时,二位大人请上来。”
千面鬼侧身让身位,伸手一邀,道:“大人,属下便不上去了,抓紧回去处理完手中事务,回去听命。”
“嗯嗯。”说罢,剑十三上船进舱,而千面鬼也是驾着马车离去。
还未见人,剑十三便听一道声音传来,醇厚有礼,恍若高山琴音,流水相击。
“地字部琴竹,拜见杀堂剑堂主。”
古有风雅男子,以四季为景,松露为食,行于山水之间,与琴相伴。奏春夏赞歌,曲秋冬殇悲。
琴竹第一眼,便给了剑十三如此感觉,心中隐隐感叹:“暗堂何时有了此等人物?回去倒要问问媚娘。”
“为何今日才到,按理说,前日就该到姑苏了。”剑十三收起思绪,随口问了句,目光扫视着舱内景象。
渡船虽不大,可舱内却装饰的格外精致,有假山绿树,陶罐青花。正中央处,有一方琴,琴身雕山水纹,木质暗红似黑,更有点点晶光闪烁,神秘非凡。
名叫琴竹的男子不疾不徐道:“本应是前日抵达姑苏,可路上突然海市蜃楼,无意间进入幻境,绕了一日多才绕出来,实非本意,还请剑堂主见谅。”
“想来是诸葛先生的手段,只是这海市蜃楼的幻境,也不知是何手段?”剑十三心中默道,随后摆了摆手,对琴竹答道:“那便罢了,只是,地字号何时有了你这般人物?”
琴竹淡淡一笑,伸手相邀,“剑堂主还请坐,我准备了酒,听闻剑堂主好这一口,我们边喝边聊。”
剑十三眼睛一亮,扫了两眼,说道:“如此也好。”随即顺着琴竹所指而坐,静待其安排。
琴竹对那田野汉子招了招手,吩咐道:“开船吧。”
坐于剑十三对面,琴竹从桌下取出两壶酒,酒盅不大,可露出酒香却让剑十三津液横生。琴竹一推酒盅,酒盅飞至剑十三桌前,瓶身立定,其手法劲道之巧妙,让剑十三称叹。
“好功夫!”
“多谢,接杯!”琴竹一弹酒杯,杯如飞箭,幻影连连。
剑十三双指捏住,提盅便倒,霎时酒香四溢,他眯眼轻嗅,细细品味,随即一饮而尽。
“好酒,好酒!此酒你何处寻来?”剑十三兴奋的看向琴竹,期待的问道。
琴竹眼底一丝震惊,悄然隐藏,笑着答道:“此酒名高山,在下酿造,世间独此。”
“好好好,不知琴兄此酒还有多少?能否让我多留些,日后慢慢品尝。”
“剑堂主客气了,若是需要,我自会送来,只是此酒酿造也是不易,产量不足,还请剑堂主莫怪。”琴竹解释着。
剑十三哈哈一笑,摆手笑道:“无妨,倒是我要谢谢你,有此美酒相赠。”
“请!”琴竹举杯邀饮,剑十三亦是倒满一杯,举杯对饮,“请!”
一杯尽,琴竹起身而至中央,端坐琴前,随手一抚,笑道:“有此美酒,在下献上一曲,为剑堂主助兴。”
琴音起,渡船游荡,于河湖之上,有酒,有乐,于剑十三而言,何其乐哉?多日烦恼,心中种种憋闷,终于在此刻宣泄。
没有什么,比酒更能让剑十三高兴。
天渐渐亮起,姑苏河上,有一舟而泛,有琴音悠扬,有笑声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