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温暖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呼唤着，如细雨般让心底产生暖意。
“洛海...”
“洛海...”
叶洛海抬头，天空中的月色无暇，只是在渐渐亮起的晨辉中渐渐失色。
脑海中无论是那个幽魅的，还是这个温暖的，两个声音其实没有区别，都是吞食叶洛海而得以存续、成长。
那是由他的心所产生的幽冥，是所谓的心魔。
...
渐起的晨光中，山顶上古苌楚抱着手，看着日出，显得有些惆怅。他身边不远处，秦衣宣下巴抵着膝盖，靠着树蹲着，别过脸不看古苌楚，像极了闹别扭的小女孩。
两个人离着几步，却一句话都不说，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冷气。
叶洛海视线偏移，发现了在两人尴尬气氛中苦着脸的刘成圣。他一边承受着这让人待不下去的氛围，一边忍着疼给自己包扎胸前的伤口。
活像个没人爱的中年大叔。
发现叶洛海回来，这大叔竟然眼眶湿润了，犹如看到救星，他也许这辈子都不想再夹杂在一对冷战的男女中间了。
古苌楚上前几步，盯着叶洛海左瞧右瞧，脸上带着担忧：“没受伤吧。”
他还没回答，蹲着的女人就酸酸的“哼”了一声，仍旧侧着头不给古苌楚一个正脸。
叶洛海心想这是一个傲娇。然后对古苌楚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受伤，发泄了心魔的情绪甚至还舒畅了不少。
古苌楚看着他走到一边盘膝坐下后，便靠过去面对面也坐下，然后开始整理语言。叶洛海也不急，就闭着眼睛等待。化身怪异的消耗非常大，此时的他很疲惫。
“她叫秦衣宣，是千通商会四个掌舵家族其中一家的千金，比我大九岁。”古苌楚侧头看向那个长相似乎仍是少女的秦衣宣，眼中带着一丝怀恋。
九年前，古苌楚七岁，她十六岁。趁着父母离家，因淘气而迷路的他饿了一天，在漏雨的大棚下孤零零的犹如失去主人的小狗。在与现在同样的初晨中，见到了随着家族四处奔波的秦衣宣。
善良的少女帮助了落难的少年。古苌楚现在还记得那天她亲手做的白粥，那股热流如今仍旧温暖着他的心。
秦衣宣很喜欢这个乖巧的男孩，热情的照顾着他。
几天后顺利回到家，那时他才知道自己家和她家其实是有关系往来的，自己的青梅竹马就是秦衣宣的表妹。
听到这，叶洛海看了眼秦衣宣，心里给她套上了一个“天降”的标签。
于是古苌楚的玩伴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他天天跟在这个温柔大姐姐的屁股后面，而他的青梅竹马跟在他的后面。
秦衣宣经常会把小小的古苌楚抱起来举高高，说着小苌楚又长高了，带着他们到处玩。她总是摆出大姐姐的成熟样子，陪伴着让两个孩子度过了一段美满的时光。
她会自己织一些围巾手套给他们做礼物，也会讲故事哄他们入睡。
每次跟着大部队完成商会的任务，她总会带来不少有趣的小玩意。于是这个无所不能的姐姐，渐渐进入了他的心中。
“我不适合你，小竹才是你的良配。”说到这近乎表白的部分，一边的秦衣宣似乎有些害臊，于是插了一句话。
“可我喜欢的...只有衣宣姐。”古苌楚头也不回，只是回了这么一句。
叶洛海又看了不远处脸有些发红的秦衣宣，心想青梅竹马又输了，还是输给了傲娇毁一生的类型。果然天降必杀青梅，老祖语录诚不欺我。
七年前，秦衣宣也说过类似的话，自觉年龄差距太大，而且自家表妹也喜欢他，于是她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古苌楚的感情后就想办法远离了他，这是她的逃避，她不清楚自己的感情。
但古苌楚却从未忘记过这个在被人废弃的破烂大棚中，给他带来光芒的人。
而他得知了商会会长又到了五年一度交接的日子，他深知有些单纯的秦衣宣不适合这个位子，于是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交接？”
“千通商会会长的交接，是由上任会长将十样不同的信物散落各地，让四大家族的接班人来寻找，最后谁得到的信物最多，谁就能接替这个位置。”刘成圣看叶洛海有些迷茫，于是补充道。
他是隶属于秦家的总管，在两年前秦衣宣成为了正式接班人后才跟着她的，因此他不认识古苌楚。
听完古苌楚的描述知道这是旧识后，也就把这个不算秘密的接替考验说了出来。
“不过我虽然知道这个镇子会帮助秦家搜寻，却并不知道原因。”古苌楚终于回头，看向了秦衣宣。
她撇了撇嘴，最终还是耐不住被他紧盯着，有些不耐烦的开口。
“大概是几十年前，也是会长交接的时候。我爷爷来到了这个镇子，发现了这里隐藏着的祭祀。”
“于是他想办法与当时镇子的掌权人达成合作，我们家提供一定修炼的资源帮助，他们则为我们提供情报，并在关键时候帮我们收集外来人的物品，以此找出十件信物。”
“久而久之，这个镇子就成了我们秦家暗藏的渠道，他们的魂师得到了帮助，我家的情报得到了增长，到了寻找信物的时候，他们会派出经过训练的人帮助我们寻找，并且在镇子里拿到外来者的行李。”
“怪不得近几次你们秦家找到的信物都不少，那能迷晕魂师的毒也是你们的手笔吧。”古苌楚恍然大悟。
“不过这一次被你给彻底破坏了。”秦衣宣看着散落一地的行李，有些发愁“这可都是要送回去还给那些外来旅行者的。”
叶洛海突然开口：“你知道祭祀的真相吗。”
“知道。”她点头：“镇里知道的人也不多，除了专门培养的魂师和知道秘辛的那几个人，其他人都以为偷来行李也是祭祀的一环，不然我也不用使用幻阵了。”
说完，她看向已经没有人的祭祀点，幻阵解除后陈掌柜那些知情人带着自以为完成了祭祀的镇民回去了。
“想必不简单啊，连自己镇的人都要瞒着。”古苌楚道。
看着他这副没点悔过样子，秦衣宣气不打一出来，又瞪了他一眼，然后才缓缓道：“嗯，产生祭祀的原因是夜晚似乎有恐怖的魂兽盘旋在镇子，有些人甚至会听到诡异的低语，为了镇子的安全，就有人提出了祭祀，通过祭拜来求得保佑。”
“但事实是，那些提出祭祀的人心里有鬼。他们见利起意，杀了一个过路的旅人，并将他分尸掩埋，拿走了他的东西。”
“那之后就有了夜晚的恐怖现象，他们也曾找过魂师，但那个魂师死在了那片湖，就是你刚才去的。”
叶洛海回头，看向了那曾有着一妖一鬼的湖泊，现在湖泊已经干涸，被天丛云整个切成两片。
怀着怨气的旅人化为了鬼物，他的怨气传播到了那凶手们的居处，也就是那个镇子，于是在夜晚怨气化为种种异像。
后来的那个魂师死在了巨狼芬里尔的嘴下，同时受怨气的影响化为了妖。
它吸收了怨气，反倒让传播到镇子的怨气减少了。让当时已经开始祭祀的镇民以为祭祀产生了作用，更加卖力的执行。多年后，几代人过去了，始作俑者的后代依旧怀着敬畏，因为夜里偶尔还是有着诡异的景象，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晚上镇里都关着门不开灯，一片寂静。
但敬畏减少了，于是他们和秦家合作，谋得利益。
他们运气不错，那个鬼物终究很是善良，即使化为了鬼，怨气庞大，也没有真的害人，只是用溢出的怨气吓人。
但那个妖却不是什么好东西，它由怨气而生，难以离开湖边，但也不停的残害着人和魂兽，身上浓郁的业力就是证据。想必镇子里也有人遭了毒手，所以他们严守着规矩，没有懈怠。
叶洛海甚至猜想，正是这些怨气一路蔓延，让得湖边魂兽难以生存，因此才让巨狼芬里尔从森林核心来到了这边缘地带。因为那种生活在森林外围的黑鹰算是它共生的臣民，它们生存的环境非常苛刻，领地受到侵害，让得巨狼来寻找缘由。
然后顺手杀了那个魂师，那魂师化为了妖吸收怨气，好一个曲线救国，还真让巨狼歪打正着了。
叶洛海想通这一切，只觉得真是奇妙，和老祖的书一样离奇。这个不起眼的小镇中竟也有那么曲折的故事，这一次的经历还真是有趣。
“话说回来，那湖里到底有什么？”秦衣宣发问。
“没什么，一种奇怪的魂兽罢了。”叶洛海面不改色的撒谎，有精通幻术的古苌楚在，他相信就算之前再如何惊天动地，也会被隐藏的好好的。
“这样啊。”秦衣宣不疑有他，毕竟魂兽种类太多了，到现在也没有全部发掘，有些什么奇怪的能力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叶洛海看糊弄过去了，也不打算久留。看向古苌楚：“我还要回家，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我们就动身吧。”
“好。”他看了眼一直无人关注的刘成圣：“反正你最大的依仗受了不轻的伤，想必其他的几个会长替补会给你增加不少的麻烦，让你无法去寻找信物。”
因为是良性竞争，古苌楚并不担忧她的安危。
但没想到秦衣宣满脸不屑：“我可不会就这么放弃。一句我不适合就想阻止我，你还是那么的自以为是，古苌楚。”
说罢，她站起来，竟然先一步离开，还在处理伤口的刘成圣不得不停下，站起来跟上，苦涩的脸上有着岁月的沧桑。
躺了好几章的几个魂王也站起来，他们什么都没听到，也不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他们内心这么对自己说。
“你其实是觉得她当上会长后更加忙碌，无法和你在一起吧。”叶洛海看着一行人离去，突然开口。
“...有这部分原因。”古苌楚眼中那窈窕的身影越行越远，他真的很喜欢秦衣宣。
“不说这些了，老叶我们走，去你家。”
沉默良久，他也朝山下走去，古苌楚一直在成长，一时的离别并不算什么，他相信终有一天，会改变秦衣宣的想法。
有机会敢爱敢恨可真好，叶洛海望着他乐观的背影，有些羡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