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与木头说话之时，站得稳稳的，气息也算平稳。
虽说那衣服已经被烧成了焦炭，身上也多了些皮肉伤，倒是让木头看着放心不少。
“若是墨阳平安归来，我俩就去西楚寻你们。”
听着木头的话，杨清眉眼带笑：“若还有那一日，或许我们还能回来在此相聚。”
如果到那个时候，他还活着的话。
自然，如此伤神的话，就没有说给木头说的必要。
徒增伤悲。
倒是降离斜了杨清一眼：“不是说要赶路么？”
再不走，怕是……
杨清脸上的笑意淡了淡，他冲着木头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后会有期。”
之前受天罚时，杨清他们在半山腰，如今要前往西楚，倒也简单。
他们上山前，已经存了必死之心，所以那些衣物之类的东西，并没有带上来。
“走吧。”
此地离西楚，何止相隔万水千山？
但是杨清已经下定决心，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故土上。
降离再度叹了一口气。
“你就打算这么走着去？就算是坐着马车去，你们要回到西楚，怕也是千难万难。”
降离说得很平静，但是杨清他们却是知道它的话没有掺半点假。
看着几个人全都看着它，降离咳嗽了一声，然后慢吞吞地抬起小短爪子冲着不二腰间的那把震天剑点了点。
“把它解下来。”
“都说好人做到底，看着你的面上，我就送你们一程。”
只是不想让杨清折在半道上。
降离说完，接过不二手里的那把剑。
看着那把剑，降离道：“剑是把好剑，可惜没有人识货。”
不二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降离根本就没有跟他说话的打算，而是将小爪子往那剑身上猛地一拍。
这震天剑被不二带在身上已经很多年，但还是头一回看到这把剑，居然还能变大。
“御剑而行，一行千里。”
降离对着杨清他们三人道：“上来。”
这是要御剑而行了。
“天地法则那家伙，指不定还在计划着怎么收拾你，若是现在不走，怕是等会就走不了。”
降离倒是想要来一招更大一些的，不过想到杨清的身体，它硬生生的忍住了。
就算是御剑而行，降离都担心杨清扛不住。
杨清这身体，也就是外头看着还能唬人，其实他已经是只纸老虎。
也就那么一口气撑着。
不二和江之洲都很沉默。
杨清的身体状况如何，降离暗地里已经告诉他们了。
这一趟回西楚，很有可能，真的就是陪着杨清叶落归根。
杨清自已倒是看得挺开：“当年杨家大火，我本该是命丧于火海，倒是让泽天大帝算计了一把，没死成。”
“这往后数十载算是赚来的，也不枉多活了这么些年。”
杨清被不二与江之洲护在中间，笑意盎然。
他身上的衣物已经换过一身，但是这衣物底下的身体状况，杨清却是心里有数得很。
天地法则一共往他身上下了八道天雷，第九道被降离挡了一大半。
尽管如此，杨清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上的生机在飞快地流逝中。
医石罔效。
“倒是突然想起那三界仙君了，好像这回他并未出面？”
不知怎么的，杨清突然就想起他来。
“三界仙君？”降离呵呵一笑：“在你受天罚的时候，他就跑了。”
其实，若是三界仙君按着他之前所说的法子，他与杨清合力对抗那天地法则，杨清能活下来的机会，大于五成。
可是这卑鄙小人，从第一道天罚开始，他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他把你们之前给他的魔草之力全都带走了。”
降离还是把三界仙君的情况说了个大概，到最后，它倒是笑了。
“不过，我早就觉得这个人是个不靠谱的，只不过那魔草之力对于你而言，也是顶顶要紧的东西，这才将计就计。”
“那三界仙君若是能真心相助于你，倒算是个人物，可惜……”
可惜那三界仙君就是因为天地法则一直压在他头上，让他这个上神落得个窝囊的下场，他气不过，但是又因为打不过，所以才撺掇了杨清他们。
本来也没把杨清他们放在眼里，不过是个工具而已。
但是他不会想到，这事儿杨清他们或许看不出来，但却是瞒不过降离。
只是降离不说。
“三界仙君需要那魔草之力提升他的实力，如果他当初是真心相助于杨清，我自然不会对付他。”
可惜……
降离眼中厉光一闪。
“可惜他算计你，所以，我也算计了他。”
那些魔草之力中，被它打入了一些别的好东西。
的确是些好东西，只不过正好与那魔草之力相克。
杨清虽然心里对那个三界仙君也存着一丝怀疑，不过他与那天地法则本身就已经呈水火不相融之势，这一场恶战，本就在所难免。
“降离，多谢。”
降离撇撇嘴：“真要谢，你就努力活着，那个西楚，我可不熟悉。”
杨清闻言，哈哈一笑：“好，西楚虽说没有这里富饶，倒也算是个好地方。”
降离却是没有笑：“亏得你还笑得出来，你莫不是忘记了，当初是怎么离开西楚的罢？”
当初，杨清功高震主，靠着假死，才得以保得一条小命。
这事儿，就算杨清没说，降离也知道。
“这回你放心，没有那些麻烦事了。”
左右他现在不过是个早就故去的人，如今回去，也不会再现于旧人跟前。
“你能这么想着自然是好，就怕到时候不能如愿。”
杨清却是微微一笑：“此番回去，自然是碰不到那些人的。”
一来他不回京都，甚至也不去燕州。
他只是要去他那个最终的安息地。
降离沉默了。
不二与江之洲也沉默。
降离这御剑飞行，速度自然是极快的。
但是杨清的身体，依旧在迅速地衰败下去。
能不能撑到西楚，还是个问题。
“至少又多活了几日。”
杨清对着茫茫的远方，慢慢地露出一丝笑意。
“我本以为，终我这一生，我都回不去故土，如今这般，已经很好了。”
杨清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茫茫的荒原。
荒原上，出现了一座孤魂。
上面，刻着几个鲜红大字。
“如今，是到了描黑的时候了。”
想他这一生，起起伏伏，惊险万分。
到最终，还能有如此结果，已经很好了。
杨清的眼睛，慢慢地闭上了。
（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