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历来被称为九河下梢,这九河可不是说九条河,而是代表天津地区河流多的意思。确实,天津的河流是多,多得数不胜数。拿主要河流来说吧,人们都熟悉那五大河流:子牙河,大清河,永定河,南运河,北运河。其实,何止这五条河有名,像那中亭河、潮白河、鲍丘河、蓟运河、北塘河等等,哪一条河比海河逊色?由此可以看出,天津确实是一个水城广阔、河流众多的城市,大小河流据说有三百多条,再加上区县的湖泊池塘,可真是个水乡之国。
水多了,鱼就多;鱼多了,打鱼的就多;打的鱼多了,吃鱼的人也就多了。因此,天津人在吃鱼方面可说是五花八门。天津的大小饭馆,上到饭庄下到小铺,都能吃到各种名称的鱼食佳品。光那鲤鱼、鲫鱼、青鱼、草鱼、鲢子、鳝鱼、泥鳅、黑鱼、胖头鱼、甲鱼,各大小饭馆足有上百个花样名称。
可是,在数百个鱼的菜谱中,唯独没有那全国闻名的“天津卫的贴饽饽熬小鱼”这一佳肴,虽然这一名菜闻名全国,但是由于它的价格低廉,就未能登上大雅之堂。大小饭店没有,并不能说明一切。凡是久居天津的人,都吃过这种饭,至今人们提起来,就会回味着那香喷可口的味道。吃过一次,久久不能忘怀。
这贴饽饽熬小鱼源自何时、何地?又是怎么叫响的呢?这里面有着一段有趣的故事。
距今一百年以前,海河叫白河,在东浮桥(即今金汤桥)河边,有母女二人,开个小饭铺。因为不会什么技术,只能做家常便饭。由于住在河边,又没有什么本钱,她们只能从渔民手中买些小鱼,把鱼熬了,再贴上一些饽饽,有时还熬点小米粥。来这吃饭的人多是些收入低微的老百姓。生意虽说不太红火,可挣的钱足可以维持母女生活。
那时的小饭铺,没有什么厨房,只不过跟普通家庭一样。一口大锅,连烧水带做饭全仗着这一口大锅,先熬小米粥。然后贴饽饽,来了客人再熬鱼,烧的就是柴火,不外是苇子、麻秆、秫桔一类的东西。
这一年夏天,一连下了三天大雨,因为开始是夜间下的雨,等天亮起来一看后院的柴火垛都叫雨给烧湿了,娘俩冒着大雨把那尚未浇透的柴火抱出来放在屋里,后来雨愈下愈大,娘俩只好望天长叹。一连三天雨,一是为了买卖,二是自己也要喝水吃饭,所以那柴火就省着烧,再来吃饭的就婉言谢绝了。
第四天晚上雨才算停,停可是停了,可天也黑下来了。这娘俩想早点睡觉,以便明天早点起来把柴火晾晾。那知,天刚黑不久,来了两个客人,头一个进来的是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小矮个,后面跟着一个秃脑门的大高个。那警察进门就喊:“钱大婶,有人来吃饭了,快出来。”
那个年代,人们的思想单纯,民风也朴实,不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吧,因为都是穷苦的老百姓,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门关上就行了,小偷也不会光顾这些人家。这母女俩正在谈论如何晾柴火的事,一听有人喊,赶紧出来了,钱婶一看,认识。那警察叫霍大力,后面的高个她不认识,于是就说:“我寻思是谁啦,原来是霍伯伯,您来得可不凑巧,这不下了三天雨吗,把柴火都浇湿了,两天未做买卖了。”那警察一听,回头跟那大个说:“您看怎么办?”这大个一听,捉了一下牙花子说:“柴火浇湿了,你们也不吃饭?”
“哪能不吃啊,那干柴火剩不多了只能就乎着弄点够我们娘俩吃的就得了。”
“你们娘俩今天吃饭了没有?”
“哪能不吃饭啊?”
“有剩的吗?”
“有可是有,剩不多啦……”
“那好,这叫半夜进饭馆,有嘛吃嘛吧,你把你们吃剩的给我端上来。”
那钱大婶立刻答应正准备要去拿,那警察说话了:“钱大婶,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咱们警察署的杨署长。今天因公事耽误到现在还没吃饭,你拿那剩饭招待署长,太不够意思了……”他还没说完,那钱大婶就想解释,可这警察不容她说话,又说:“你刚才不是说干柴火剩不多了,那不多是多少,能够做一顿饭的吗?”警察的话刚说完,那闺女巧云说话了:“霍伯伯,您不用着急,您和杨署长不是还没吃饭吗,我估计那剩下的柴火做顿饭还凑合够,你们就坐在这歇会儿,我这就去做。”
钱家母女在东浮桥西岸的河边住,那警察署也在那河边上。这娘俩住的虽然与警察署不远,但是从未见过杨署长。今天一听霍伯伯介绍,才知道是署长,所以闺女巧云才说出这样的话。
巧云这闺女,心灵手巧,她来到里间屋,心想,柴火不多了,那小米粥就不用熬了,娘俩刚沏了一壶茶,虽说是用茶叶末沏的,可不打开壶盖,谁能看得出呢?拿茶水代小米粥就行了,可剩下的柴火,只够熬鱼的,家里剩下的一个半饽饽不一定够这俩人吃的,先贴几个饽饽吧,那熬鱼就没柴火了。她在准备小鱼时就想,要不,把鱼熬上,在锅边上再贴几个饽饽。想到这就把鱼择好放在锅里熬,当她和面准备贴饽饽时又为难了,因为她家的饽饽个大厚实,那时卖饽饽论个,不论斤,她家的生意不错,那饽饽也是红火的一个原因。可今天如果还要贴那么大厚实的,饽饽熟了,那小鱼也会熬成粥了。想到这,心说,不就是给俩人吃吗,把面和软点,把饽饽贴薄点不就行了码?也别说,巧云这么一来那柴火满够了。可等到熟了时,一揭锅盖,她可傻眼了,她贴的那薄饼子式的饽饽,一个个都溜到鱼汤里去了。鱼是香喷喷,可那饽饽,一半黄一半是黑里透红的鱼汤色。怎么办?只好硬着头皮给端了上去。
杨署长叫杨以德,因为年轻时是个打更的,所以人们给起了个外号叫杨梆子。因为他在铁路局当侦察员时破了大案,袁世凯赏识他,被喊出了名。后来不断地高升,一直到这阵当上了天津市的警察署署长。大多数天津人都知道警察署长叫杨梆子,那杨以德的名字也就很少有人知道了。杨梆子这个人是天津人,为人好诙谐,平易近人,在天津任职其间做过不少好事。今天因为公事把吃饭给耽误了,可想起来已经晚了,因为公事缠身,只好在附近好歹吃口再回署去办公,手下霍大力说,这门口有母女俩开个小饭铺卖的是贴饽饽,熬小鱼,小米粥,杨梆子一听就跟着来了,可是,却没想到这娘俩为柴火犯愁事,既然那闺女去做饭了,就等着吧,那钱大婶早般地把茶壶端上来了,等巧云把鱼放在桌上,杨梆子拿筷子夹了条小鱼放在嘴里一尝立刻说:“好!够味!这闺女知道我杨梆子爱吃咸,正对我口味,这买卖照这样做下去,我天天来吃。”他刚说到这,闺女把贴的饽饽也端了过来,杨梆子一看,立刻把脸掉了下来:“这叫饽饽吗?这不成了大花脸了吗?怎么弄的?”他这一喊把闺女巧云吓坏了,赶紧说:“杨署长,这都怨我,我看那柴火太少,怕熬鱼贴不了饽饽,贴了饽饽又怕鱼没柴火熬。才把熬鱼跟贴饽饽放在一个锅里,哪想那饽饽和的面软都溜下去了,才弄成这样,本来我家就有剩的饽饽,我想有面哪能叫您吃凉的呢?所以才想起贴新饽饽。您要是嫌不好看,我把那半拉给您掰下来,您看好吗?”叫这闺女这么一解释,杨梆子才明白,人家原本是为了照顾自己,是好心,自己错怪了人家,于是跟着说:“闺女,你别说了,我都明白了,我这不是拿你的好心当驴肝肺了吗?这样吧,你也别掰,既然这饽饽是因为我才溜到鱼汤里去。我还能恨这饽饽吗?我得跟它近乎近乎,看看它是不是给我带来好运。”他说着把饽饽拿起来,先把那被鱼汤泡的那半拉掰了下来,当他把掰下来的饽饽放到嘴里一嚼时,那面部表情立刻就变了,变得迷着眼,笑不滋的,嘴嚼的速度也逐步放慢了。当人们正猜不透是什么意思时,就见杨梆子,突然把眼睁大了,大声地问巧云:“闺女,你这小鱼里都搁嘛了,告诉我!”
巧云一听吓了一跳赶紧说:“嘛也没搁。”
“嘛也没搁?怎么这么好吃呢?是不是因为听说我是署长里头放好东西了?”
“确实嘛也没搁,就还像平常那样熬的。”
“平常都怎么熬,你给我讲讲。”
“把小鱼放在锅里,放点油煎上,完后把青酱、醋、面酱,往锅里一烹,抓上一把盐放上水盖上锅就行了,今天还是这样做的,就是加上个贴饽饽。”
杨梆子一听巧云介绍,心说,熬鱼我可吃过多少回了,鱼汤也尝过,怎么今天的饽饽叫鱼汤泡了,就比单纯熬鱼好吃呢?他想,这可能是鱼里头的好东西渗到饽饽里头去了,才使饽饽变好吃了。他想到这就说:“闺女,你可给咱天津人带来福气了。”
“什么福气?”
“好吃的贴饽饽熬小鱼啊!”杨梆子说到这,冲霍大力说:“这贴饽饽熬小鱼好吃不?”
霍大力虽然未吃,可叫杨梆子这一问,再一看杨梆子那神情,立刻附和着说:“好吃!我跟您的感觉一样,这可是咱们天津卫新的美味佳肴,咱得给她传名啊。”
“对!我想的跟你一样,从明天起,叫警署的人挨个上这来尝尝,要是大家都说好吃,我给她们娘俩这小食铺挂个牌子,叫天津人都知道。”
霍大力不知杨署长的意思于是又问:“挂嘛牌子?”
“挂‘贴饽饽熬小鱼啊’!”
就这样,在警察署,人们一宣传,许多老百姓都抢着上这母女俩的小鱼铺吃来了,时间不长,就传遍了天津卫。
这是天津的一段历史传说,后来,由于时代的进步,烧柴禾做饭也由煤代替了。因为无论是用煤球炉子还是洋炉子做饭,都改成小锅了,后来又兴起了炒勺。因为烧大锅的时代过去了,那贴饽饽熬小鱼的美味佳肴也就随着时代的进步变成了历史的陈迹。这贴饽饽熬小鱼别看城市里见不着了,可是,如果你有机会去那挨着河的农村去旅游,还会吃到那喷香可口的贴饽饽熬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