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杨缓缓地打开房门，静静地走到桌前坐下，心里很忐忑，也很纠结。
“妈……”欧杨缓缓的开口。
杨梨抬起投来，揉了揉红红的眼睛，假装着没事人一样，笑着说道：“小杨，那个今天过年，我们下午去看看你爸爸吧。”
说完，她没等欧杨回答便回到了房间。欧杨望着妈妈的背影，似乎看到一滴水珠从妈妈的身上掉下来，溅落到地板上，声音很大，在他的心头回荡着。
欧杨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妈妈已经换好了衣服，还化了一点淡妆，掩盖了所有的心事，跟欧杨平时熟悉的妈妈一样，乐观，坚强。
但欧杨知道这只是表面现象，其实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很脆弱的人，她毕竟也是一个女人，她从不会在自己面前展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尤其是在父亲走后的日子里，这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日子，欧杨都快忘了父亲离开有多久了。
午饭过后，城市的大街上又变得异常的热闹，这种热闹跟往常不一样，少了些匆忙，生活的节奏也在人们的步伐里慢了下来。
杨梨提着一小袋水果走在前面，欧杨抱着一束花跟在后面。
欧杨本想坐公交车，没想到妈妈却打了出租车，大过年的日子，马路上还是有一些人为生计奔波着，或许是想趁过年这几天大赚一笔吧。
“妈，我们什么时候回老家？”欧杨突然想起地问道。
“明天吧，或许后天，”杨梨望着车窗外，入了神。
欧杨也转头看向窗外，把窗户打开，享受着寒风打在自己脸上。
不一会儿，窗外的楼房没有了，变成了一排排青山，感觉一下子从城市进入乡村，从喧嚣的街市回归到自然。
下了车，一眼望去，便是公墓区，沿着阶梯向上走去，也有一些人往下走，可能是刚祭拜完自己的某一个亲人或朋友。
这里没人的时候，绝对是很安静的，特别是在这个沉寂的冬天，很难想象晚上会不会听到从冬眠中惊醒的虫子。
人一出生，从一声哭声开始，就会经历各种热闹，有属于自己的，也有别人的。有过不安，压抑，总是坚持，习惯。
欧杨来到父亲的墓碑前，把鲜花放到父亲面前，母亲把水果放到盘子里，摆好。
“欧华，我带着儿子又来你了，”杨梨把点燃的香插进坛子里。
“我这几天老是梦到你，梦到咋们在老家刚结婚的时候，还有你对我说的那些话……”
欧杨听着妈妈微微颤抖的声音，眼眶也不禁湿润了起来。
欧杨看着父亲的照片，他是那么的年轻，母亲会慢慢变老，自己也会逐渐成年直到老去。可父亲不会老，他的生命定格在了二十七岁，永远，永远。
最后，欧杨和以往一样磕头，作揖。
香燃尽了，欧杨随着妈妈离去，走到站口，刚好赶上了今年的最后一班公交车，这一点好运气在欧杨看来，也算的上是今天的一点点欣慰吧。
欧杨握住了旁边母亲的手，她没有回头，只是微笑着用另一只手搭在欧杨手背上面。
“妈，对不起，”欧杨轻轻说道。
杨梨视线从窗外回了过来，扭头看着欧杨，摸了摸欧杨的脑袋：
“什么意思，难道你在外面闯祸了？我记得我的小杨从小就很乖啊。”
看着妈妈脸上的笑容，欧杨心里更加难受了，直接靠在了妈妈怀里。
晚上，外面的夜空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绚丽的光流伴随着砰砰的声音，楼下有很多父母陪着孩子一起放着放着烟花，让这寡淡的夜晚多了几分滋味。
房间里，欧杨正在厨房洗碗，妈妈正在看春晚，电视里放着赵本山的小品，这是她每年必须看的一个节目。
突然，手机响了一下，欧杨从怀里掏出来，看见了一条未读消息，是陆鸣发的，欧杨随即点开：
“能出来喝两杯吗？”
欧杨想到陆鸣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直接叫欧杨喝酒。
“在哪？”
这种情况，作为一个好哥们，欧杨肯定是不能拒绝的。
“妈，我有点事情，得出去一下。”
“好，别玩得太晚。”
……
一个路边的烧烤摊，孤独的停在那里，旁边的几个桌子上，坐着寥寥的几个人，在这样特别的夜晚，能找到这样一个地方也是不容易。
这里欧杨来吃过，很快就发现了坐在靠里面的陆鸣，一个人低头坐在那里，看起来很沮丧，也很孤单。
“怎么了，这大晚上的还找我喝酒，”欧杨直接坐在了陆鸣对面的位置上。
“想吃点什么，”陆鸣抬起头，脸色很差。
“随便吧，你点吧。”
陆鸣直接要了两瓶啤酒，随便点了几个烧烤。
陆鸣把啤酒打开，两人一人一瓶。
欧杨把杯子里倒满酒，说道：“来，先干了这杯。”
陆鸣看着欧杨：“这不是应该我先说吗？”
欧杨笑了笑，举起杯子：“这不是我陪你喝吗。”
欧杨本来先只喝了一口，看到陆鸣并没有停下的意思，也只有一口气接着喝完。
“说说吧，怎么了？”
“先不聊这个，先聊点别的，”陆鸣接着把杯子倒满。
“今晚是除夕夜，你知道为什么这个烧烤摊还在这里吗？”
欧杨看了看这个烧烤摊的主人，是一位年过六旬的大爷，每当闲下来的一小会，他都专注着来往的行人。
“我想这位大爷肯定是一个人吧，”欧杨回答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陆鸣问道。
欧杨泯了一小口酒，说道：“很简单，今天晚上，每个人都应该是待在家和家人一起在家吃着团圆饭，看着春晚，只有少数人坐在这样的地方，看着这样的夜晚，就像坐在这里的人一样，他们的心情和周围的环境总是在互相排斥。”
陆鸣喝了一大口酒，摇着大拇指：“不愧是我认识的欧杨，学霸才子啊，说话就是不一样。”
陆鸣拿着杯子接着说道：“其实你说这些我也不知道，问你也就是想让你帮我分析一下，我本来打算自己去买几瓶酒，找个安静的地方，没想到，看到这里还在开着……”
欧杨感觉自己也融入了他们当中，嘴里的啤酒也变得苦涩了。
“我现在觉得能和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感觉真好，”说着，陆鸣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你……怎么了？”欧杨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我爸妈又吵架了，我爸一气之下……就搬出去住了，”陆鸣苦笑了一下，把最后的一点啤酒倒在了杯子里。
“老板，再来瓶啤酒。”
“你爸妈感情不一直挺好的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鸣摇着头，晃着手里的杯子，欧杨知道他可能是喝醉了。长这么大，喝的第一次酒还是他们两人偷偷摸摸的买的一瓶啤酒，最后还给喝醉了，回家还挨了一顿批。
这时陆鸣直接拿起瓶子，咕噜咕噜的往嘴里倒，欧杨赶紧把瓶子夺过来。
“欧杨，你知道吗，我们家现在在我们那一层楼，不！一栋楼里，成为了讨论的话题。”
“你说是不是很逗，哈哈哈哈哈……”陆鸣忍不住大笑起来，笑的像哭。
“他们是不是觉得他们过的特好，特幸福啊……”
“你说……”
陆鸣已经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说着说着。
欧杨感觉心里很乱，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本来以前自己才是一个被关心被安慰的人，陆鸣平时总给人一种没心没肺的样子，也正是这样的他，才让欧杨的心里不再是茫茫的冬季。
看着眼前的陆鸣，就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那时，那的确是一段很难很难的日子。
再看去的时候，陆鸣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周围桌上的人也不知在何时默默地离去，只有那位老大爷还坐在那里。
城市里灯火通明，却也有照不进的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