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德雷德离开朱莉亚家,径直来到单位;从工位,又径直去开会,来的路上,他便如最重要的物证一般,被召去开会。他坐在上座,而鲁比·帕克、亚力克、安娜贝尔、菲莉丝,还有一个领带花哨,负责做会议记录的年轻男子则在一旁听他讲昨晚发生的种种,足足听了二十分钟。他首次提到索帕时,仿佛有人猛地抛出一道闪电,划过整间屋子。自那时起,屋里的人都撅起嘴唇,表情凝重,双臂交叉。他讲完后,屋子静了下来。似乎没人知道该作何回应。
“整件事不会是你做梦梦见的吧,约翰?”终于,亚力克开口问道。
众人轻声一笑。
“你自己怎么看?”鲁比·帕克问道。
“我们确信那天晚上有人要杀他,”莫德雷德说,“他相信他告诉我的事是真实的,这一点我确信。我——”
“他想不起来在哪儿见的索帕?”菲莉丝打断了他,“他说的是他想不起来了?”她大笑,“根本说不通啊!抱歉,约翰,或许你是信了,但我肯定不信。”
“他肯定记得点什么吧,”安娜贝尔补充说,“比方说,前一天或者第二天他去哪里——这应当能给他提供些线索。他肯定有那么一点点印象吧。”
“我试过给他施压,”莫德雷德说,“但他还是颇为坚持。我感觉,同样的问题,他也问过自己,可能问过很多次了。”
亚历克嘲笑道,“对啊:那是排练,为的是要蒙你。”
“你们都没抓住重点,”鲁比·帕克说,“重点不在他想不起的事情。而在于他说自己想得起来的:索帕。假设他是要蒙我们,他从哪儿听来的这名字?”
“约翰他妹。”亚力克答道。
安娜贝尔和菲莉丝相互对视。然后望向亚历克。显然,大家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屋子又静了下来。
“我干吗要跟我妹提康斯坦提乌斯·索帕?”莫德雷德说。
“没准你说梦话,”亚历克说,“没开玩笑。我说真的。”
“我不跟我妹一块儿睡。”
“去年,你跟你四姐妹一起去了格拉斯顿伯里[70],”亚历克答道,“汉娜都跟我说了。而且,你们不光同睡一个帐篷,她们还有人往你饮料里下了药,好让你‘彻底放松’。一种合法致幻药。”
鲁比·帕克的样子仿佛身下的椅子塌了。“是真的吗,约翰?”
“她们后来是这么跟我说的。”莫德雷德说。
“这件事,你为什么没汇报?”
“啊——哦,”亚力克说道,“哎,我那么说,可不是想给约翰找麻烦,我就是——”
鲁比·帕克抬起一只手。“我没跟你说话,亚历克。”
“自始至终我都没对自己的反应失控。”莫德雷德回答说。
“下的什么药?”
“不知道。我没问。”
“为什么不问?”
“我觉得不重要。我说了,自始至终我都没对自己的反应失控——”
“你记得的罢了。”
莫德雷德摊开双手。“现在是什么意思?我无意间跟我的姐姐妹妹透露了索帕案的细节,然后朱莉亚对那些细节尤其感兴趣,于是无意间透露给希尔,之后,希尔脑海里形成某种印象,他特别真诚地认为自己在一两年前于某一无法确认的地点跟索帕说过话?”
鲁比·帕克双手分别抵住太阳穴。“我们这么下结论还为时尚早。”她说。
“没错!”亚历克猛然大叫道,“当然啦!约翰那会才加入红部不久!在灰部的时候级别也很低!他那时候不可能了解到索帕的任何信息!”
屋子再次静了下来。菲莉丝又笑出了声。“怎么感觉我们大家突然演起一出喜剧来?”
“总之,我们现在回到查普曼·希尔这个话题,”莫德雷德小声说,“我不知道他从哪听来的康斯坦提乌斯·索帕这个名字。他已经同意接受催眠了,所以我们需要找人来施催眠术。明面上,我是个确保他人身安全的私人侦探。从某种意义上讲,谁在追杀他根本不重要。重点是,我们知道有人要杀他。而且他们还需要一个,也或者几个小人物来实现。我们只需破坏他们这一层面的行动,之后可以根据线索一点点往上查办。”
“既然如此,你有什么提议?”
“我是密探这一说法,他已经深信不疑,但我告诉他会给他找来一男一女俩保镖。这样的话,有任何证据,我都可以随即进一步展开调查研究,同时也还能知道,无论他在哪儿,人身安全都有保障。”
“那你手头有什么线索?”安娜贝尔问。
“我接下这活之后,跟他聊了聊他身边最亲近的那些人。依我看,目前的主要嫌疑人之一是他们党派的二把手,摩根·史密斯。那天晚上他也在。蓄有山羊胡,秃头,看面相三十三、四岁,扎着蝶形领结。对于希尔领导下该党的发展方向,他并不是完全支持,而且我听说,他野心大得很。”
“他到底有何不满?”亚力克问。
“他认为真选党应该更趋于和解。大选前牵桥搭线,而不要等大选之后。”
“我根本不觉得这构成谋杀的动机。”菲利斯说。
“我们要找的未必是杀人凶手,”鲁比·帕克说,“只不过是对杀人视而不见的。”
“即便如此。”菲莉丝答道。
“那天晚上肯定是有人放雨伞男进去的。”亚力克说。
“那就是保安,”莫德雷德回答说,“罗德里克。他也在我的约见计划中。”
“我想要你先从瓦连京·捷布洛耶夫入手,”鲁比·帕克说道,“俄罗斯政治流亡者,在莫斯科遭通缉。以前我们跟他打过交道。此人耳听八方,对索帕也略知一二。如果有联系,就算没有,他也许能给我们提供新线索。埃姆伯,现在H4那边,会给你他的地址。我们也会告诉他你待会过去。”
“那保镖怎么安排的?”菲莉丝问道,“我估计亚历克是一个,那女的呢——安娜贝尔,还是我?”
“你俩都上也行,”莫德雷德说,“我们这边人越多,我心里越踏实。我会跟他说一声的。”
捷布洛耶夫所住排屋比路面高出三级台阶,街道两旁停满豪车,导致这条路实际上只能允许一辆过路车单方向通行。莫德雷德的出租车司机对此不甚满意,更不太愿意在此处驻车。
“这片儿啊,有点儿意思,”他说道,“我来过。你‘挡他们的道儿’,他们老是特别激动。他们也不想想:要不是这帮人把缺德的自家车停两边儿,不就没事了。还有啊。女人和男人一样不是东西。我是不介意,可这些就是她们的玩具。‘真正’的车都停地下车库呢。有钱人啊,是吧?真是可笑。”
“有点儿道理,是,”莫德雷德说。他穿了件长袖开襟羊毛衫,灰色长裤,拷花皮鞋和一件开领牛津衬衫。他关上车门,目送出租车三英里时速谨慎驶离。
门开了,门那边的男人一身西装,年近花甲,头发花白,还弓着背。他带着莫德雷德穿过客厅,客厅的家居陈设犹如《日瓦戈医生》[71]电影场景似的。捷布洛耶夫本人身材矮胖,下巴上蓄有淡淡的黑胡须,很可能染过。他站起身来,丝绒夹克散发着雪茄味。两人相互做了自我介绍。“我们见过一面,”捷布洛耶夫说道,“去年,在北英格兰。”
莫德雷德认出了他。不过泛泛的一面之交而已,也看不出什么。“很高兴再见面,”他说道,也想不出更好的措辞了。
“坐吧,坐吧。你抽烟吗?”
“不抽,不过,如果你想抽,我不介意。”
“现如今,都没人抽烟了。可惜了雪茄。它们以后可怎么办?”
“它们会迅速交配繁殖直到数量达到平衡点。”
捷布洛耶夫礼节性地笑了笑。“当然。”他说道。
二人坐了下来。尽管天色尚早,莫德雷德也没开口要,男管家却给两人各拿来一杯波尔图葡萄酒。
“找我有什么事吗?”捷部洛耶夫问道。
“我在找一个叫‘康斯坦提乌斯·索帕’的人。”
捷布洛耶夫哈哈大笑。似乎他觉得这话真心可笑,而不像雪茄繁殖那个说法,一般古怪。“你们这些人来我家都想打听这个人!”
“我们这些人还有谁来过?”
“俄罗斯人[72]。很多年前了。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我对这个索帕一无所知。一点儿都不了解。”
莫德雷德呷了一口酒。“葡萄酒不错。”
“芳塞卡泰瑞珍藏有机酿造。”
他对波尔图葡萄酒一窍不通,但听着还不错的样子。他留意到附近桌上有张名片。“霍瓦什公司”。他以前从哪儿听过这个名字来着?名片他倒是伸手便能够到。“你听说过查普曼·希尔吗?”他问道。
“我不是英国公民。没有投票权。是,我听说过这个人,只不过是在十点钟新闻里偶然听到的。”
“你知不知道有人想要他的命?”
“不知道。可惜了。”
“你不知道会是谁想要他死?”
“想必你是想知道些人名字好挨个去约见。”
“劳烦了。”
“这应该不难。”他环顾四周想找支笔,也或许在找之前写好的东西——莫德雷德分辨不出是哪种情况——却不小心将葡萄酒碰翻在地毯上。
“该死的!”他大吼道,“Tchyo za galima[73]!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莫德雷德早就注意到他压力很大,但没料到会如此爆发出来。他本打算借他笔用,之后放弃了这个念头,但也没那个必要了。他刚要把霍瓦什的名片偷偷揣进兜里,却意识到这一间谍做法太过老套。捷布洛耶夫很可能会发现名片不见了,而且,名片在手固然有用,但记住名字也不差吧?他没去动名片。
男管家进来清理地毯上的酒。他离开再回来时,带着一小瓶液体,喷到地毯上。最后,他给捷布洛耶夫又拿来一杯波尔图葡萄酒。
“不好意思,”捷布洛耶夫说道。他脸涨得通红,看不出是怒气未退,还是感到尴尬,“我在努力戒烟。”
“可你——”
“你进来时问你要不要抽,没错。我定了条规矩。客人抽,我也可以抽。但你拒绝了。”
“我还真不知道。”
“不是你的过。你当时怎么可能知道?”
“我们可以倒带重来。还是,这样算不守规矩?”
“不知道啊。我还没把时间旅行也包含在内。或许我应该这么做。”
“这么说,那就是不违规了。既然如此,我陪你抽根雪茄吧。”
“当真?”
莫德雷德耸耸肩。“有何不可?”
“吉福斯!两支雪茄!”
他纳闷男管家真名叫什么,让人改名叫‘吉福斯[74]’作何感受。很可能无所谓吧。毕竟只是份工作。
原来,捷布洛耶夫一直在找的还真是支笔。不是普通的笔,而是刻有他名字的镀金派克钢笔。他从一张老古董写字台上拿来一张巴希尔顿邦德[75]的蓝色信纸,坐下写了一会儿。吉福斯拿来两支雪茄点燃,将捷布洛耶夫的拿到写字台前,轻轻送进这位俄罗斯人嘴里。
捷布洛耶夫抽了几口,厚厚的灰烟将其团团围住。“爽哉。”他说道。
“还有何吩咐吗,老爷?”吉福斯问道。
“没了,谢谢。”
“名声响亮,无一例外,”过了一会儿,莫德雷德刚开始感觉不适时,捷布洛耶夫说道,“当然了,据传言,伦敦大概有一半人都想置希尔于死地。另一半里面,百分之二十五的人想供他为偶像,另外四分之三的人想睡他。”
“如此分析,蛮有意思。”莫德雷德说。
捷布洛耶夫又吸了几口。“大口抽啊,朋友!”
“我留着,待会儿再抽。”
“好吧,我们说到哪儿了?对了,第一个你要约见的。住在伦敦的沙特富豪。易卜拉欣·本·阿卜杜勒阿齐兹·阿勒苏德里,酋长。记住这点。地址:金丝雀码头[76]。这会正好在伦敦。可能知道点什么,也可能不知道。几乎可以肯定的是,他巴不得再也见不到查普曼·希尔。第二个:欧内斯特·摩根,犯罪团伙儿的。别跟他说我这么称呼他。他是搞‘进出口业务’的。此人比我消息灵通。耳听八方。两只耳朵都听八方。第三位:西蒙·科林斯,市里首屈一指的经纪人。八成知道的不多,但我还是把他加进来了。最后,第四位、第五位和第六位。高盛高层员工。只为了加上以防万一。吸血乌贼[77]一类的。也很难说的。跟他们所有人都说是我让你去的,还有,对他们客气点儿。你就是我派去的代表。友善点儿。我还想他们继续邀请我去各种宴会呢,明白了吗?”
“我保证客客气气。你帮了大忙。”
“乐意效劳。保卫王国,da[78]?”
“Da,”莫德雷德答道。
他一出门,便给鲁比·帕克打了电话。“你对霍瓦什公司有何了解?”他问道。
“了解的不少。为什么问这个?”
“我在捷布洛耶夫家的客厅看到了他们的名片。”
“有意思。”他本想着她再说点儿什么,但她没有。
“你准备告诉我他们是什么公司呢,还是要我去翻电话本?”
她大笑。“黄页里恐怕找不到霍瓦什。他们是家私人情报合伙公司。2001年由两名前军情七处白部员工创建,为投资公司提供信息。也涉及其他业务。”
“捷布洛耶夫拿他们的名片做什么?”
“问得好。你现在在哪?”
“回总部的路上。”
“嗯,你掉头回去。回捷布洛耶夫他家问他。直接去问本人得到的答复最可靠。”
“我忘拿雪茄了,”门开时,他对吉福斯说,“而且,我刚想起来点事,要问问捷布洛耶夫先生。他还有时间吗?”
“他正准备出门,”男管家答道,“每逢早上压力过大,他总会去找个娼妓。我且看看他有没有空吧。”
我的天,下层阶级的报复心不得了哟!莫德雷德想知道,要是他走进去告诉捷布洛耶夫吉福斯刚说的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很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吧。吉福斯类型的男管家天生直来直去、高深莫测。特工生来会耍手段。他会信谁是不言而喻的。
男管家示意莫德雷德进屋,留他站在楼梯底端,他去找他主子。半分钟后,他跟在捷布洛耶夫身后回来了,捷布洛耶夫已穿好西装、短袜,正在系领带。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捷布洛耶夫说道,“我正要和吉福斯出去。我们一起去买波尔图。”
“我其实不会跟着老爷进店,”吉福斯说,“我只是拿着老爷的外套在外面等他。”
“因为——因为店里常常很热嘛。”捷布洛耶夫解释说。
“我一直跟老爷说,我们应该在网上买,”吉福斯说道,“让他们送货上门。”
捷布洛耶夫猛地甩起双手。“那不一样!”
三人静默。
“我回来拿抽剩下的雪茄,”莫德雷德说道。“还要问一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不能在吉福斯面前提霍瓦什,似乎不大合适。
他们盯着他,仿佛莫德雷德精神失了常。
“还要问什么?”捷布洛耶夫说。
“私下问一个小问题。”
捷布洛耶夫看了看表。他在冒汗。“给波尔图葡萄酒店去个电话,”他跟吉福斯说,“告诉他们我们晚点去。跟他们说给我们留着……那瓶葡萄酒。”
“要是我们在网上下了单——”
“TY CHE,SUKA,OKHUEL BLYA[79]?那不一样!”
捷布洛耶夫一副冠状动脉血栓就快犯了的样子。他领莫德雷德进了客厅,猛地关上门。没多一会儿,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吉福斯探进脑袋。
“抱歉,老爷,”他说道,“我犯记忆阻隔了。我就是记不起波尔图葡萄酒店的名字了。”
“莉莲的店!”
吉福斯消失在门后。捷布洛耶夫用嘴巴呼气,眼睛看着地面,仿佛在等他仅存的头发都掉光一样。他明显花大力气坚定意志让自己镇定下来。“还有什么事?”他问道。
“刚才我在你这儿注意到一样东西,忘了问你。”
捷布洛耶夫挺直身板,仿佛又要迎来新一轮惩罚。“哦?”
莫德雷德从桌上拿起名片。“我们一个竞争对手来拜访过你。”
“霍瓦什?我都不知道你们是竞争对手。”
“据说他们一直自认为如此。”
“他们是想知道我能不能向他们提供一些关于查普曼·希尔资金来源的信息。我跟他们说的,正是我刚才也跟你讲过的。我跟他们说,我对这个人毫无了解。”
“那你刚给我的名单,也同样给他们了吗?”
捷布洛耶夫摇摇头。“没有。”
“你确定吗?”
“你看啊,我跟军情七处合作,是因为我是这个国家的客。我拿的是特殊居留许可。我没道理跟女王陛下的公仆对着干。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可霍瓦什?他们又没什么好处可以给我。”
“他们肯定答应给你好处之类的作为回报吧。”
“他们也是两难。你知道吗,我一直在像躲瘟疫一样避免掺和英国政治。有个成语说得好,要是任何一方认为我并非百分百‘光明磊落’,我就是给自己挖坟掘墓。我不能任其发生。再说了,你尝过我的波尔图,抽了我的雪茄烟:我有钱。我要不是‘腰缠万贯’,你觉得我会住在这个地方,还雇个男管家吗?”
“他们给你多少钱?”
“五万。”
“五万?——什么——英镑?”
“而我都免费给了你,”他用自怜的语气说,“而且,我还给了你一支雪茄。还有一杯顶级波尔图。芳塞卡泰瑞珍藏有机酿造。诶,难民的生活啊,你是不会相信的。有时候,我就想:放弃吧。钱不要了,财产不要了,声望也不要了,瓦连京,回俄罗斯去吧。”他一下子激动起来,“但我不。我不会回去的,莫德雷德先生。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知道,每次‘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先生看到我的照片,他都会可怕地意识到,世上还有个自由的男人。还不是随便什么人。是个自由的俄罗斯男人!”
“我刚才来的时候,你怎么没提霍瓦什?”
他泄了气。“我不想把事情复杂化。我还要去波尔图葡萄酒小店。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要是试图隐瞒的话,名片我早藏起来了。”
“也是。”
“不信我的话,你到他们办公室去问问他们。”
他突然对这个俄罗斯人产生怜悯之情。确实,他很富有,但难民的日子从来不好过。“抱歉让你难过。你也明白,我必须有把握才行。”他站起身来。
捷布洛耶夫也站了起来。他拿起莫德雷德抽剩三分之二的雪茄递了过去。随后摆了摆手。“都算了吧。抽那烟的时候想想我。”
莫德雷德咧嘴一笑。“我尽力。”
他出门后,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要是鲁比·帕克的话,打得真是时候。她是不是找人跟踪他了,还是怎么回事?
但不是她,是查普曼·希尔。
“你好,查普曼。”
“现在天还没黑,离咱们上一次对话似乎也有段时间了,而且我们的谈话也有点荒唐。要是吓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对了,我感觉两个保镖有点过了,尤其这么早,太阳还没出来。你确定我需要他们吗?”
“眼下,我们宁愿过于谨慎,也不要冒险犯错误。”
“真选党很快就资金紧缺了,”希尔说道,“索帕的钱可能要花光了。”
“这种事咱们不要在电话里讲。别忘了新闻国际[80]。”
“是。是,你说的对,我们可以待会再谈。”
“简单说,别担心。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妹,而且他们也很乐意积累工作经验,日后换工作好有前老板说说好话。能给简历增色。每六个小时给他们一人一个馅饼和一杯香槟就行了。”
“我们能给他们更好的待遇。至少现在不成问题。对了,我打电话不是跟你说这个。”
“哦?”
“我得给你一份我的行程单,这样你就知道我的去向。”
“好。”
“今天下午你什么安排?”希尔问。
“没有我打算在电话里讲的。”
“明白。我其实不是问你打算干什么。更确切地说,我希望你没安排。
我想让你四点来参加真选党的活动。”
“什么活动?”
“我们要公布我们的新党徽。”
莫德雷德笑了。“哇。”
“波特曼广场39号,二层。过了牛津街便是。”
“没想到你热衷于这种事。我很失望。”
“从很多方面来说,这是我们竞选的亮点。”
莫德雷德大笑起来。“这么说,现在起开始走下坡路了。也好。好,我三点半到。我现在准备回总部喝杯伯爵茶就司康饼。让亚力克来接我吧,不然我可能没法穿过人群。”
“你笑你的,不过这次不像诺尔那个只能凭请柬入场。到时候,前排会有少量最不知名的记者——媒体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会有多重大——但除此之外,这活动谁都可以参加。我料想会有好多人来。”
“是我的话,我不会抱太大希望。”
“到时见。”他挂了。
一方面来说,希尔说的没错:来者很可能不少,他前期宣传到位的话,尤会如此。“另外四分之三的人想睡他”。全国各地都有人认为查普曼·希尔比乔治·克鲁尼[81],或是单向组合[82],更迷人。另一方面,这次活动不失为明智之举。如果索帕——或是像他这样的人——想让真选党上升到一定高度,然后用烈士的鲜血加以浇灌,要让其计划泡汤,还有什么方法好过捣毁组织呢?最后搞得不尽如人意的话,即便英勇牺牲也无法挽救。恐怕搞不了几场“揭党徽”这样的活动,像真选党这样的组织就会没了街头信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