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赵步笙站在一块石头旁,与狗蛋谈修仙之道。纵然,赵步笙对修仙都是稀里糊涂的,可并不妨碍他欺骗一个几岁的孩子,尤其是狗蛋这般“单纯”的。
“修仙在于机缘,资质,悟性,毅力。欲成人上人,此三者缺一不可。今日遇见我赵仙人,那便是你的机遇,抱我大腿到如今,足见你的毅力,你的资质为师瞧了,倒也不错。”赵步笙摇头晃脑,捻了捻下巴,又郑重道,“而最后,为师要瞧一下你的悟性。”
狗蛋全神贯注地听着,满面激动。昨日五个小屁孩,可是只有他一人感动了白衣仙人,心里难免澎湃。
赵步笙背了点《金刚经》,前世虽未曾讲给女人听,今世亦有缘交给自己的徒弟,也是一件幸事。
以飘逸灵动的手法,握着一杆烂树枝,用博大精深的中国汉字,书写在柔软的泥土上。
狗蛋瞧得是二楞二楞的,这他娘的字好深奥,看不懂。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倾尽了自己的记忆,却仍旧不得明白。
“师傅,我不识字……”狗蛋有些委屈,抬头望着唾沫星子横飞的师傅。这个小村庄在群山中,偏僻而遥远,这里的人基本没有见过世面。
连吃饱饭,睡好觉都是问题,有谁又会有事没事去读书?那是会被村中人批斗为不务正业的。你瞧这狗家村的那个读书先生,还不是家徒四壁,为温饱而发愁。
不过就是再见过多大的世面,也是对这四方字干瞪眼,除非那人来自赵步笙的故乡。
要的就是你看不懂,就算你将这大陆的文字都牢记,你也瞧不懂这中国汉字。
“天书需要悟,不需看懂。三五载之内,若是将此天书参透,那便是资质非凡。到那时,你便可入我门下,修行大法,飞天遁地,无所不能。”赵步笙大袖一挥,睥睨这破村庄,傲视——孩子王。
狗蛋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激动得一拳捍在地上,大声吼道:“师傅,我一定能参悟的!我狗蛋也能如师傅一般,在天上瞎飞。”
“如此甚好,为师日理万机,今日便准备离去,还望狗蛋你好生参悟,希望为师回来之日,你不负我期望。”赵步笙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如今他都是半桶水响叮当,如何去拯救这么一个孩子?
只希望这家伙能因岁月而磨灭年少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岂非很好。
说罢,欲撒腿而去,但赵步笙又折身而返。狗蛋曾说,他遇见过仙人,赵步笙也得弄清楚。
想来狗蛋瞧见的仙人十有八九乃是附近的修道者,于赵步笙而言,这是很好的机遇。不将这事梳理得清楚,他如何去修仙?
“乖徒儿,你在何处瞧见的仙人?”赵步笙问着趴在地上全神贯注地参悟天书的狗蛋。
狗蛋指了指东方。
“仙人从东方而来?”四面八方群山绵延,山岭虽不高大,可一两眼也望不着边际。
狗蛋握手成拳,以手作头,点了点。他正全神贯注地参悟天书,哪里来的时间去搭理赵步笙?
昨天,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昏黄摇曳的烛光下,赵步笙也曾与狗蛋他娘共处一室,闲话家常。
“大婶,敢问这是何处?”赵步笙颇有礼数,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这是基本素养。
“狗家村。”黄脸女人言简意赅,低头缝补着手中的破烂衣服。缝缝补补又三年,这就是穷人。
随后,一问三不知。
山野之中,赵步笙化身妖形,两腿生风,在林间狂奔。越过黝黑的深涧,跨过林间的小河,费劲千辛万苦,赵步笙也算寻得那所谓的修仙之处。
赵步笙也曾想过,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平平淡淡地生活。可是,他的心中又有些不甘。
今生,有太多的东西缠绕着自己,若是不去将它们一一解开,似乎有些遗憾。还有诡面猴的记忆,一直在赵步笙的脑海零散浮现,那一种莫名的烦躁,愤怒,也在影响着他。
七天七夜的兼程,艰难困苦地爬上满是落叶枯叶杂叶的石梯,阴冷而腐朽的味道在鼻尖挥之不去,尤其站在这山门前,赵步笙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两根饱经风雨的破烂柱头上横着一张歪歪斜斜的朽木牌匾,牌匾上乃是暗金掉色的三个大字——“通天派”。这三个大字洋洋洒洒,龙飞凤舞,颇有气势。
前世的赵步笙倒也是懂得些书法,自而也被“通天派”三个大字所震撼,一眼便知它出自名家之手。
但赵步笙历经千难万险行至此处,可并非欣赏书法,而是来修仙问路的。敢问,通天派如何这般凄凉?
既然狗蛋道仙人自东方而来,想必也不会有意欺瞒赵步笙,况且赵步笙也算得狗蛋半个师傅,虽他这便宜师傅半吊水。上山行来未曾瞧见半个人影,但赵步笙依旧坚定,仙人就在山上,故而他顺着古道攀登。
走了不曾有多远,赵步笙瞥见路旁有一块漆黑残断的石碑埋在泥土中,其上有密密麻麻的小字,可惜他只是瞧得懂大概。
有些路越走便是越怀疑人生。赵步笙能听到断续的鸟鸣,阴沉而诡异,风吹叶落的声,就是没有半点人声。
是的,有风声。冷风自遥远的群山而来,扰动着稀疏杂乱的树叶,吹抚在赵步笙的后背上,嗖嗖的凉意。这凉风就像是从乱葬岗刮来,带着阴森。
男人的第六感悄悄地告诉赵步笙,荒山野岭并非求仙问道之处。他本已经转身,欲要折身下山,却好似有人在背后立着。
“小友独自一人来造访我通天派,想必是来寻仙问道,”突如其来的沙哑声音中尽是笃定,“既然已经走到此处,为何又要下山?修仙问道没有恒心,哪能攀登高峰?耐不住寂寞,又如何有所成就?”
赵步笙停住了向下迈的脚步,这老头说得很有道理,不愧为高人。仙人隐于深山而不出,当真不假。
他笑着转身回头,见着的却是一个衣衫破烂,浑身沾着脏泥,花白胡子乱糟糟的老头子,和非洲难民有得一拼,全然无仙风道骨。
胡子虽然花白,两鬓向上的黑色掩盖过了白,可花白却更为显眼。
一张黑得不均匀的脸上布满横七竖八的皱纹,皮肤干得与枯树皮无二,可老头一脸淡然,高深莫测。
“方才可是老爷子你在与我说话?”赵步笙眼睛左转右转,从天上瞥到地下,最后还是不敢相信地将眼珠子落在了老头子身上。
“除了你我,小友可是瞧见了其他人?”老头子捋着胡子的右手一甩,掀起狂风阵阵,古道旁的几颗大树应声而倒。
轻轻拂袖便有如此之大的威能,赵步笙心里也有七八分笃定,自己寻的地方无错。
瞧着黑脸老头子眉头一皱,目中还带着少有的愤怒与不满,赵步笙笑着赔礼道:“我一介凡夫俗子,只是没想到竟在有生之年能遇见仙人,故而诧异,还望仙人莫要责怪。”
黑脸老头子将赵步笙从头到脚地打量,眉头紧皱,似有一点唉声叹气之意。
赵步笙觉得至少这老头子现在还不能得罪,自己能否进通天派还得靠他,便是脸上盈笑,微微向老头子点头。
“仙人,小生赵步笙,乃是于凡尘来通天派寻仙问道,还望仙人收我为徒。”赵步笙连忙弓下身子,双手一揖,生怕错失良机。
黑脸老头子不知何时已然站在赵步笙身旁,痩得皮包骨头的右手搭在赵步笙结实的胳膊上,上下摸索,其乐无穷。
胳膊上似被坚硬的石头硌着,很是疼痛。赵步笙也不知黑脸老头子在摸索什么,兴许是摸骨。老头子微微向上双眉一挑,眸中透着不易察觉的惊异,兴奋,却也是一瞬间又掩藏,没被赵步笙察觉。
“你想要修仙问道?”老头子将手背到身后,紧紧地盯着赵步笙,面无表情,令人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
赵步笙抬起身子,略微迟疑,仍旧重重地点头。
“今后你便在我门下,是我陈逆的第四个弟子了。修仙很苦,但既然踏上了这条路便没有退路。”陈老挺着身子,言语中带着冷冽。
惊异,赵步笙从未曾想过就这样便成了陈老的弟子,全然没有乱七八糟的测试。来得太容易的东西总令人感觉不真切,赵步笙神情恍惚,却触及到了陈老眼眸中的厉色。
“弟子赵步笙,拜见师傅。”赵步笙也算得回过神来,恭恭敬敬地拜了陈老。可陈老似乎并不吃这一套,脸上没有半点笑容。
“跟着我上山去,到了山上可莫要乱跑,招惹了麻烦就自己解决。若是山上的这些草包你都打不过,也就别说是我陈逆的弟子。”陈老瞧着虽是七八十岁的老迈,可行起路来似带着风,赵步笙亦要小跑才勉勉强强跟上他。
“山上有麻烦?”赵步笙自顾自地小声嘀咕着,这里既然是通天派的地盘,又有谁会来招惹麻烦。但赵步笙面上却是笑着应到,没有不满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