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区兰德尔蓝街七号,下午五点。
阿暮正忙碌着今天的晚餐,米饭,炒菜,家常的东西做起来总是很清楚的,就是准备需要花些时间。
将晾干衣物用熨斗熨平放好后的娜多米此时正头抱着布巾离开刚刚打扫好的一楼走上了二楼,楼上房间不多,娜多米显然是一位极富经验的家庭主妇,只见她熟练的将书房和两个客卧收拾打扫好,来来回回在一楼和二楼之间走动更换清水。
做好晚餐的阿暮走出厨房背靠着厨房的门框看着来回走动的身影,黑褐色的头发被娜多米挽起包进布巾中,双手有些艰难的提着用木桶从后院水井里打上来的小半桶清水一步一蹒跚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额头的汗水浸湿了散落下来的刘海贴在额头上,原本好看的黑色蕾丝长裙也被汗水浸湿出大片湿痕。兴许是水桶里的水太重,娜多米放下水桶停在了楼梯的拐角,伸手将粘着额头的发丝挽到脑后。
“我帮你吧。”将做好的菜放到加有热水的锅中阿暮走上楼梯说着将水桶提了起来,头也没回的走上楼梯。“提到哪里?”
“您的卧室,先生。”
或许是陌生,或许是别的,娜多米看着楼梯上的背影拘谨的回道。
“一个人住太大的房子也不是好事,打扫起来总是很麻烦,今天麻烦你了。”
阿暮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将水桶放在卧室的地板上。床铺上凌乱的被子被挤放到床角,被单和枕头在无声的述说着它们拥有一个不爱整理的主人。阿暮不好意思的挠着头:“一个人总是很容易放纵自己,让你看到了我糟糕的一面。”
“阿米娅也总这样。”娜多米微笑着附和着,双手伸进水桶里将抹布拧干水仔细擦拭着衣柜。
“虽然说这是你的工作,但就这么站着看着你打扫总感觉不自在,我也帮忙吧,其他房间都打扫过了吗?”
有些脸红的将视线从那弯腰的背影离开,下午的事又一次浮上脑海,阿暮找着话题。
“啊,不用您帮忙。”
“嗯,只剩下您的卧室了。”
娜多米忙拒绝着说道,转过身来看到阿暮已经将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毛巾拧干,只好听之任之。
“其实我小时候也做过打扫的事情,不过那个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母亲总会站在一旁温柔的笑着,看着我说:‘我的儿子长大了呢,懂得心疼母亲了。’”
阿暮用毛巾擦过衣柜,一边擦一边诉说着童年。娜多米就静静的听着,听着这个贵族青年述说着他儿时的童年。
傍晚的风顺着被阿暮打开的窗户吹进将灰尘擦抹过的卧室,阿暮擦拭着阳台里侧的玻璃。“小时候我很调皮的,那时候贪玩,我总会和小伙伴们玩到很晚,太阳都落山了也不知道回家,我妈妈做好晚饭后就总会在家门口大声的喊着我名字。我们那个村庄不是很大,在村头喊村尾都能听到。”
天边的太阳就好像被天上的天狗吃掉了一半,火红柔和的光芒照在天边那云彩上红霞一片片。
“你很想念她?”
娜多米转过头看着那个脸上印着红霞对着天边太阳发呆的人问道,他说了很多,每一个都情真意切,句子里包含的感情越来越明白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也越来越不懂眼前的这个人,太阳从来都不是从山上落下去的。
“嗯”
阿暮点点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想起自己不知不觉间说的那些话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认真看着娜多米说道:“娜多米,请你将我今天说的话当作一个我们之间的秘密。”旋即又想到了那个看过他记忆的魔法少女摇了摇头:“谢谢你能认真听我说这么多无关紧要的话。”
黑褐色的短发将眉间的褶皱遮盖,却遮盖不到眼睛里的落寂。娜多米微笑着看着那身上披上红霞的身影,手里捏着抹布虚提裙摆屈膝说道:“你是一位真正的绅士,我很荣幸能够倾听您美好的童年。”
“我也很荣幸遇到您这样的倾听者,娜多米女士。”
阿暮右手抚胸弯下腰回了一个绅士礼,手指上传来奇怪的坚硬感让阿暮奇怪的看向身前空空如也的地板,原本红色的窗帘因为打扫早就拉开到两边,阿暮收起疑惑对娜多米说道:“时间不早了,今天就这样吧,剩下的我明天会做完的。而且,我做好的晚餐再不吃就彻底凉下来了。”伸手夺过娜多米的抹布,阿暮提着水桶推着娜多米走下楼梯。
阿暮将重新热过的菜端放到餐桌上,礼貌的对着刚刚洗浴过换上阿暮为她准备的衣服微笑着说道:“自己做的比不得饭馆的大厨,希望女士不要嫌弃。”
“麻烦您了。”相比原来的那一套黑色衣裙,现在的娜多米更像个贵妇,虽然没有精美昂贵的首饰点缀,但她原本的气质和谈吐都说明她并不是一个粗俗的女人。
“娜多米曾经是贵族?”
阿暮打量着对面紧紧换了一套衣服气质大变的娜多米说道,那后脑头发的缠发只有贵族家庭出身的女士才懂,在这个阶级森严的世界,每一个阶层对女士的要求都有一套严明的贵族规则来彰显着不同阶级的人生来的显赫。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虽然现在仍旧盛行奴隶,但不少贵族的规矩在逐渐开化的帝国不在那么森严,而是变成了中上级阶层时下流行元素流传在他们之间。但是有一些缠发的手法,装点方式只有真正的贵族才会懂,娜多米的这个缠发就是其中一个。
“让您见笑,我的父亲曾是一位战功卓著的帝国子爵,后来家族没落被剥夺了姓氏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娜多米粗糙的手熟练的用筷子夹起盘子里的菜送入口中咀嚼,待将嘴里的食物咽下肚子才称赞着说:“虽然您的手艺外形不够精致,但它的味道却很美味。”
“谢谢”
阿暮原本也只是疑惑就随便问问,看着对面细心进食的娜多米听她解释阿暮明白过来,她是有意将自己的过去暴露出来给自己知道的,只是因为她听自己说起下午的那些话?看来她从中明白了不少东西,若是下午自己没有有意提起这是他们的秘密她大概会将这些话当作一个秘密埋在心里,而自己有意说明又故意说那是无关紧要的话让她怀疑自己起了灭口的心思。
“娜多米原来的老家是哪里人,能够让帝国子爵被剥夺姓氏的罪名很少,不知道你原来的姓氏是。”
既然明白了娜多米故意要将把柄送到自己手上的用心,阿暮也只能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米特斯,娜多米·米特斯,我父亲曾是拥有帝国西部与兽人国交界一座城池的功勋子爵,因为一次兽人国大举过境入侵帝国领土而被皇帝陛下判处叛国罪,被皇帝陛下剥夺了姓氏和平民的身份。”
娜多米平静的述说着这个发生在她身上的悲剧,平静的就好像那不是她。
“也就是说你····”
阿暮停下话头没有在说下去。
“嗯,我们都是奴隶,现在的身份是父亲昔日下属借助自己的权力帮我和弟弟妹妹们做的掩饰。”
娜多米点点头,坦然承认了自己奴隶的身份,没有丝毫避讳,这一刻她的眼睛是如此的干净清澈。
“你其实不用对我说出来。”
阿暮低下头没有去对视,人的黑暗和私欲怂恿着他让他占有这个这一刻魅力四射的女人,一个没有任何难度就能轻易拥有的物件,现在的他就是能那么简单的将眼前这件精美的事物占为己有,只因为他是贵族。他可以勇敢的说自己不是一个好人,但也算不上什么坏人。终是心里的底线他不敢跨过去,坠入深渊只需纵身一跃,想爬出来可不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样简单。
“谢谢,米斯特先生你真的很善良。”
娜多米放下碗筷离开餐桌,拿起那她来时放在沙发上的纸袋,临出门前她转过头微笑着看着目送她离开的阿暮说:“很荣幸遇到你阿暮,剑上的那朵红色茶花与你真的很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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