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衣人死后不久,他们又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暗中顺藤摸瓜的竟找到了凤天身上。虽说在这之后便没有任何进展,但肯定与凤天有关。
简宫政变后,莫家三兄弟凑在一起商量了半天,决定凭借先前种种,趁机投诚。既保全了莫城,也顺势打入凤天阵营内部方便调查。
事实也证明了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桌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两坛子酒,除凤倾歌和白衣外的四个人举着杯子边喝边倾诉着过去的或喜或悲,连一向沉稳的莫逸风眼中都带了醉意。也不知是这酒香醉人,还是饮者自醉。
白衣也一直安静的听着,大概将这些事理清了个七八分。看着桌边四个分不清到底醉没醉的人,缓缓说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明日一早我会带歌儿离开简国,归期不定。”
像是一个惊雷炸入池中,四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离开简国?为什么?”收拾干净了的苏可安皱起眉问。
“听你们讲了这么久,我也大概明白你们简国那些事。你们自己也清楚,外面广阔的天地才是雏鸟成长的地方。留在简国,她固然也可以重回安城简宫,为亲人报仇。但你们真的认为这样是歌儿想要的吗,还是说你们真的如此天真的认为这所有事都是由凤天所策划?”白衣眼神淡淡的扫过众人,满意的看到他们脸色大变。
莫以轩手中的扇子直接掉在了地上,也顾不得捡,恍惚地看向白衣。
“什么意思?难道莫家灭门与简宫政变还有幕后推手?”莫任天不愧是当了两年的城守,比其他人稍微要镇定点。
被五双眼睛盯着,白衣忍不住扶额叹气。凤倾歌拽拽他袖子,他才开口道:“我只是这么一说,也不确定。莫府不好说,但政变那事倒有点奇怪。”
白衣将凤倾歌拎到面前,问:“凤天是你叔叔,你们相处了这么久,觉得他怎样?”
凤倾歌一愣,思绪渐渐飘远,整个人都有点迷茫。
若是没有那一夜,在她的记忆里,凤天一直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皇叔。他常常到宫中和大家一起聊天玩闹,每次来都会带着各种小玩意给她,带她到处游玩。他会纵容她的任性,也会严厉的监察她的学习。
凤天不爱笑,但通身气质贵雅平和,有种沉淀的时间感。但不知道什么时间起,她便再没有感受到过那种气质了。而凤天到宫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直到那一夜,她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凤天,看到他与以往截然相反的疯狂,将她的认知全盘推翻。
莫逸风听她说着,忍不住想到莫瑶。其实她俩的遭遇有点相似,却得到了两种不同的结果。一个选择了忘记,一个选择了承担。
“莫逸风呢,觉得他能力如何?”白衣颔首,转而问莫逸风。
“我?”莫逸风微讶,“我对凤天的了解不多。先前觉得一般,但如今看来颇有几分手段,也是个人物。”
“是了!”脑海灵光一闪,苏可安猛得一拍桌子,高声道:“凤天的能耐就摆在那,姐夫在位时那一帮子大臣乖的跟狗似的,更别说那几个随着姐夫打江山的元老。怎么可能凤天夺位后一点动静都没有!”
白衣微微一笑:“这便是了。”
“当真是当局者迷啊。”莫以轩叹声道。如此明显的疑点,连白衣一个非简国之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竟半点未曾想到。
白衣抬手揉揉凤倾歌从始至终低着的脑袋,拉她在石椅上坐下,倾身挡住左侧吹来的带着寒意的晚风。
一股微微的暖意从身边传来,顺着血液传入心底。凤倾歌下意识拉住白衣宽大的袖口。虽说她认识白衣不过一天,但她莫名的能从他身上感到安心,让她忍不住的想去信赖依靠。可能像他说的吧,这是缘分。
莫任天捡起地上向折扇递给莫以轩,“这么说如今是敌暗我明了。可凤天背后之人有何目的我们还不得而知,怕是……”
“所以,离开简国对歌儿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白衣仍是带着微笑,将话题引回开头。
四人皆沉默。
“我明日随师父离开。”凤倾歌抬头道,那双在黑夜中亮若星辰的眸子盛满执着的坚定。
“我凤氏嫡系如今剩我一人,苏家与莫家也惨遭血洗。此仇深若无底之渊,浩如江海共流。吾身为凤氏嫡系独存之人,怎可不报此仇!然今敌暗我明,危机四伏,无实力谈何报仇,非强者怎守护我简国大好河山,如何给这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铿锵有力的声音仿佛褪去了稚气,一字一句的砸在众人心上。
“倾歌自知如今吾还弱如蝼蚁,做不到复仇也守护不了任何人。可这注定是吾之责,亦是吾之所念。如师父所言,留在简国也无不可,可就算回了安城简宫杀了凤天血祭亡者又能如何,未将幕后之人寻出刃之怎算报了仇!而这幕后之人岂是如此好寻?倾歌留在简国诸位定然会下意识不自觉的护着倾歌,那倾歌如何成长,拿什么护着吾所想护之人,想护之物?倒不如随师父离开,看过外面的黑暗残酷,增长阅历实力,可成一方强者。”
“倾歌有自己的路要走,谁也帮不了我。当初我看着哥哥决绝离开的身影,便下定决心要变强不再拖累他人,要为我所在意之人与爱我之人撑起一片天,而不是无力地看着他们为护我而牺牲。”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低落下去,眸中也泛起了雾气。
苏可安将她抱入怀中,抱得紧紧的,低下头掩住早已湿润的眼。他的小倾歌看的太通透,也背负的太重了。哪怕她还是一个七岁的稚儿,却也不再是一个小孩子了。
其实她说的四人又何尝不明白,只不过迷了心不舍她如此罢了。可是她的仍是她的,如她所言没人帮得了她,也无人可代她。
莫逸风朝白衣弯腰深鞠一躬,噪音低哑:“劳烦先生照顾倾歌。”
莫任天与莫以轩也向白衣鞠躬道:“劳烦先生了。”
白衣侧身避开,将三人扶起:“不必如此,倾歌是我徒弟,我自会护好她。”
那夜众人注定无眠,凤倾歌回了莫府向莫瑶道别,莫以轩也将凤倾歌身份与她为守护者的事一一告知。
次日一早,凤倾歌留下书信一封与云武所赠木兰玉佩。未与众人道别,随白衣悄悄走了。踏上属于她的成王之路。
此去遥遥无归期,天涯逍辞几时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