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表兄妹之情?!”霍老太太听不得霍明珠说话,只要是霍明珠的言辞,她都要反对,俞彤未惹恼她,反倒是这一句解释惹得霍老太太发了毛:“你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若是叫你母亲听见,你表姑母还如何在将军府立足?!”
霍明珠早料到霍老太太有此反应,她仍旧抱着俞彤不放手,泪盈于睫地解释道:“明珠知晓老太太素来不喜明珠,无论明珠说什么都是错,但这次的事情事关表姑的清白,老太太若不相信表姑,她便要去寻死了!假如表姑一早知晓父亲的八字,但凡是个聪明的姑娘,又怎会在这种场合下道出来?表姑这是将老太太当成母亲看,才会将所有和盘托出……”
霍明珠明显感觉到俞彤在她怀里一僵,她知晓有了效果,便继续道:“老太太既然觉得签文荒唐、卜算出的八字同父亲一致,便将这事忘了吧。反正父亲母亲都不在这儿,整个孝慈轩也不过这些人听见,只要老太太下了命令,断不会有人敢将听见的走漏出去的。”
霍老太太其实也是被弄得下不来台面,这签文是真是假她不清楚,她的儿子霍正德原配已死,续弦的夫人也是平阳侯府林家的小姐。
碍于平阳侯府的势力,即便一直不曾抱上孙子,她也只得忍气吞声,加上林如忆这些年将她伺候得服服帖帖,整个将军府无人敢提及为将军纳妾一事。
不提及,不代表没有想过。
霍老太太一直埋藏在心底的这个心愿,竟随着一张荒唐的签文重新破出了水面,成了她的心魔所在。
“老太太,若是你不相信我,便放我回青城去吧,我自此后,再不敢踏入将军府半步,再不敢见您一面了!”俞彤总算缓了过来,泪铺了满脸,如泣如诉地哭道。
霍老太太还在想着心事,面色不大好看,她听见俞彤说要走,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作祟,忙呵斥道:“说的什么话!方才我已是同你说了,再不准说要走!就为了一点术士江湖郎中的荒唐话,就要跟你姑母永生不见了?你这丫头也真是糊涂!”
听语气,霍老太太似乎并不那么生气,霍明珠拍着俞彤的手,安慰道:“没事的,表姑,别放在心上,老太太没有怪你。”
俞彤忽然扑在霍明珠的肩膀上哭了起来,这会儿是真的心存感激:“姑娘,多谢你,若是没有你,我怕是已死过一次了,今日这事,真让我没有脸见人。”
“好了,好了,表姑……”
“什么事那么严重,至于没脸见人啊?”
霍明珠正在安慰着俞彤,忽然听屏风外传来了一道熟悉的中年男声,低低沉沉的。
俞彤吓傻了:“表……表兄来了!”
整个孝慈轩的人都怔住了,谁也料不到说曹操,曹操便到了。
俞彤也不知晓霍正德听去了多少,再也无地自容,连霍明珠的安抚也不起作用了,反身朝外跑去,恰好擦过了霍正德的身旁,险些撞上了他的身子。
“这是怎么了?”霍正德一头雾水地望着俞彤跑远的影子和脸上隐约的泪痕。
霍明珠没想到霍正德在这个时候来,她的眼神一闪,也不打算在这儿久待,忙对霍老夫人道:“老太太,我去看看表姑怎么样了,我怕她有事……”
霍老太太难得没有骂她,点点头,又对那些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压低声音道:“你们都出去,不准胡说!”
霍明珠同素缕先转身,对着进来的霍正德行了个礼:“父亲。”
霍正德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点头应了,又问道:“明珠,今日一早,九王爷派人来将军府接你,却扑了个空。若是你一早知晓九王爷要来,怎的不对为父说?让九王爷白跑了好些路,可曾致歉?”
霍正德永远都是这样,怕那些权贵受了委屈,恨不得跪在地上让他们踩着玩。若是他一早知晓百里宗律会来接她,恐怕早就将她打扮得花枝招展送给百里宗律取乐了吧?
霍明珠心底有再多的恨,面上也不动声色地应道:“父亲,明珠并不知九王爷会来府中相迎,在护国寺巧遇时,已是表明了歉意,九王爷并未责怪。”
霍正德这才放心:“嗯。他日再遇九王爷,定要恭敬,不可怠慢。”
“明珠知晓。”霍明珠温声细语地应了,甚是乖巧。
霍正德满意了,这才折身朝里走,霍明珠回头望了一眼,唇角露出一丝嘲讽——
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藏得住的秘密,霍正德同林如忆苟且的秘密十几年后也被她所知晓,俞彤的那一支签文怎会瞒得过去?这将军府内的鸡犬不宁,暂且就从那签文开始吧!
“母亲,彤表妹是怎么了?我见她哭得伤心,又说什么没脸见人,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霍正德一入孝慈轩,瞧见霍老太太,便问道。
那些下人都听从霍老太太的命令出去了,整个屋子里也就刘嬷嬷在一旁伺候着。听见霍正德的问,刘嬷嬷的眼神很不自在地瞥开了,端了丫头送来的茶,放在了霍正德的手边。
霍老太太也没从那签文中回过味来,眉宇间也是有些不自然,低垂着眼睛,笑道:“你一贯待人接物冷冰冰的,倒是对这个表妹还有些关切,难得啊。”
霍正德喝了一口茶,叹气道:“母亲说的什么话,少时在青城,舅舅待我极好,闯了祸也每每替我遮掩。即便我今日做了将军,也是不能忘本的。这彤儿表妹年纪小,又初来上京,人生地不熟,母亲可要好生照顾。”
越是听霍正德说起照顾俞彤的话来,霍老太太越是忘不掉那签文,心中有感,叹了口气道:“唉,若是你再年轻几岁,我们全家还在青城,倒是可以来个亲上加亲,可如今……唉,都是命啊……”
霍正德笑了:“母亲,您又开玩笑了,彤儿表妹比我年纪小太多,同明珠一般大,此番她随舅舅舅母上京,我也是第一次瞧见她。”
“即便是彤儿与你年纪相差不多,你如今这身份,又怎么娶得了她?”霍老太太被戳中了痛处,开始了唠叨:“若不是你那个媳妇厉害,我何尝不想为你纳妾?我们霍家再有权有势又如何?你只得两个丫头,将来都是要嫁人的,都要跟着别人家姓,你百年之后无人养老送终,娘我死也无法瞑目啊!唉!”
霍正德不知霍老太太这是怎么了,他从一开始就并未往纳妾上去想,见老母亲面色不好,忙丢下手中茶盏,上前去道:“母亲,您好端端的,在想什么?这些事,不是一早就商定好了吗?我同如忆……也在……”
“她那个身子!若是能生儿子,为何已过了十几年,还是怀不上?!”霍老太太被惹恼了,话也管不着嘴,一股脑儿都发泄了出来:“若是你不娶平阳侯府的小姐,也不至于带累得我霍家如今这般门丁凋零,你的官是越做越大,却不知那些亲戚怎么笑话你的,没有儿子继承家业,你再位高权重,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