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小姐所言,确是。方铁衣虽是个粗人,什么道理也不懂,却记得一个‘信’字,小姐肯出手相助让我葬了我的妹妹,恩德等同再造。我已发过毒誓,会追随小姐身边,一辈子做牛做马肝脑涂地。”方铁衣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他光是往那一站,也能让人感觉到压迫感,这压迫感绝不像是来自一个普通的老百姓。
听见方铁衣这样说,霍明珠很是不屑地笑起来:“一辈子做牛做马?呵,说得倒是挺轻松……你所以为的卖身葬妹妹,对你来说很难,可对我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你何必做这等低下姿态?我们将军府那些家养的小厮仆人们,尚且不曾发过毒誓说要为他们的主子肝脑涂地,你还真敢说。”
霍明珠的语气刻薄,一丝面子也没有给他留,满口皆是对他的不信任。
方铁衣一听,很无措地低头瞧了她一眼,大约捉摸着如何才能让霍明珠相信他的忠诚。静默了一会儿,只见方铁衣忽然单膝跪地,朝着霍明珠拜倒:“小姐可以不信,方铁衣会做给小姐看。”
即便他的语气并不强硬,可他的面孔却异常硬朗,仿佛他跪着,也仍旧不显得卑微。
“小姐,这……”素缕见方铁衣跪下,也不知如何是好了,男子汉大丈夫,这样轻易下跪,对一个长着这种脸孔的男人来说,实在是种羞辱。
从方铁衣下跪的那一刻起,霍明珠的视线便已转移到他的身上,他跪地的姿势也像是受过训。霍明珠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淡淡问道:“行伍出身?”
方铁衣抬起头来看着她,对上霍明珠平静无波的眼眸,方铁衣有些不敢久视,点头道:“是,曾在束州从军,打过几年仗。后家乡闹了饥荒,父亲母亲都饿死了,父母亲临死前将妹妹交给我,让我抚养她成人……”
说起死去的妹妹,这铮铮铁汉似乎脸上流露出一丝悲伤。很合理,一切都能自圆其说。
霍明珠沉吟了半晌,改口道:“那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便留在我的身边。”
“谢小姐成全。”方铁衣听罢霍明珠的“恩赐”,俯身而拜。
素缕本意也是觉得方铁衣可怜,又是死了爹娘,又是死了妹妹,堂堂八尺男儿,连为妹妹寻一处葬身棺木也不能。见霍明珠松了口,她便上以为霍明珠是收了方铁衣了,忙要上去扶他起来。
“快起来吧,听说你跪了一夜了,再跪下去该瘸了。”素缕道。
方铁衣不动,素缕扶不起来,一转头瞧见霍明珠的眼神含着笑,也不说话。
素缕咽了口唾沫,心知她家小姐这会儿指不定在算计什么呢,她忙松了手,退到一旁去了。
“素缕,你不是说,昨天夜里我吩咐你的事情有些难以下手吗?这不,来了个好帮手了。”霍明珠笑着,笑意却没有渗透到眼底。
昨天夜里……
素缕想了想,差点没叫出来,脸上通红,她家小姐让她去打听医馆有没有为林如忆配秘药,那家医馆的王大夫作为林如忆的“御用”大夫,自然很难脱了干系。素缕一个姑娘家不好意思去打听,可是方铁衣一个男人,他好像更不合适……
然而,素缕发现,她家小姐可不管这些,她似乎存心在试探方铁衣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所以,她家小姐的眼底深不可测地看着方铁衣,笑道:“说要为我做牛做马,那就从今儿开始吧,一件事办不好,那就是违背了你心里头那个珍贵的‘信’字,明白吗?”
霍明珠这言辞岂止是不客气,简直是存心整方铁衣。她对这个意外收获的忠仆,可重用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