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想见她,你回去和她说,三日后,在云青轩。”
展渊走到楚文珏近前轻声说着,说完话便一挥袖转身离开,临走前温和地拍拍展睿铎的肩:“睿铎,绾玉在那边找你呢。”
他打游廊走远,身后仆从紧紧跟随。
展睿铎一脸青黑地抱起头,“文珏兄,咱们二人快走…展绾玉要来找我…”
下人把蟋蟀捉进草笼,跟着两个少年急急地去往别处。
不远处传来展绾玉的声音:“诶?七哥哥在前面吗?”
…
三日后。
楚婳从偏门偷偷地溜出来,在桃露的搀扶下万分无奈不愿地上了马车。
展渊什么人啊,这要大过年的,怎么还带算老账的…
她纳了个闷儿了,他怎么还喜欢薅上她这只可怜羊的毛了,底层群众好欺负是不是?
真是…
昨天楚文珏才拦住她说了展渊要见她的事,楚婳当时好悬没站住要摔,幸好桃露给一把扶住了。
二皇子的邀请,她敢不去么…
再说她好像还有东西丢在皇宫,她寻思好好和他说说,指不定还可以找回来。
她今天在眼睛上蒙了条纱,穿得厚实。
有一炷香的时间,到了地方。
桃露扶着她进了云青轩,早有人在等候,过来把二人引进楼上一间宽敞的雅间。
桃露被拦下,“这位姑娘还是在外等候,我家主人要单独见你家小姐。”
楚婳拉拉她的手安慰她:“没事,我可以的。”身后雅间的门被拉上,她扯下眼前的纱。
见披着鹤纹大氅的他在烫着酒。
“民女参见二殿下。”楚婳规规矩矩地作个揖,立立正正地站在一旁。
“过来坐。”展渊抬眸望向她,嘴角已挂上和善。
“谢二殿下。”
楚婳长舒一口气,她小步过来坐在离他有很大距离的位置。
展渊看她这副警惕拘束,垂眼只笑不语。
雅间里一时静下来。
好一会,楚婳实在忍不住,眨眨眼:“二殿下,今日您找婳婳是要干什么呢…”
酒烫好了,展渊拎起酒壶倒上一杯,给他自己。“楚婳,本宫是什么吃入的怪物?”他说完便抬袖掩口浅酌杯中热酒。
楚婳一惊,连连道:“啊,啊?不是不是…”
“那你坐那么远?”
楚婳偏过头躲开他的目光鼓鼓腮,马上又转过来强颜欢笑:“殿下我这就过来…”
展渊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便看着她翻了个白眼然后坐到他跟前,还压到了他的外披,和他脸对脸地互相看。
有点太近了…
楚婳的耳朵能捉到他的呼吸。
展渊这才提起酒壶旁边准备好的茶壶给她倒了杯温热的百瑞香,“外面很冷,喝茶暖暖身,本宫还叫了毕罗和酥山,就快上来了。”
哄孩子一般的柔柔的语气。
楚婳不自觉地放松了紧绷的身子,双手捧起那杯茶喝了一大口。
喝的有些急了,她放下杯子,猝不及防打了个急促的嗝。她‘嘶’吸一口气,身子后倾连忙拍拍自己胸口。
是呃逆。
展渊拄着下巴看楚婳勉为其难地冲他一笑,然后她打了个嗝。
他伸过来另只手很自然地顺了顺她的后背,“慢点喝…”楚婳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她呵呵地干笑,一边还不住地打嗝。
她复而捧起茶杯慢慢地饮,之前她这样的时候姑姑告诉她喝点水压一压就好了,片刻后楚婳凝神聚气集中意念…
好了!
她舒口气,放下杯子:“谢谢二殿下。”展渊收回手,“好了?”
“好了,好了…”楚婳认真地朝他点点头,红唇上还有水渍闪着光。
“二殿下,婳婳有一事…”她想起自己的那串手链还没找到。
展渊一挑眉,他抬手给她又斟了茶,“嗯,什么事?”
“那天我那个…我…就是…我…有一串手链…它…它让宫里一只猫给叼跑了…”楚婳嗫嚅道,她低下头,声音逐渐减弱。
展渊凝着她揪起裙摆的手,开口:“嗯。”便静听下文。
“那个手链…我还挺喜欢的…二殿下,您有看见那只猫吗?是只狸花,带着铃铛的…”她缓缓抬眼,满是期盼希冀地望着他。
看看,展渊,这双眼有星繁璀璨,此时只映着你,盛满你的眉眼。
他仿佛听见一道缥缈的声音在说话,心间加快跃动,热流奔涌至全身各个角落。
“哦,是本宫的猫。”
他微微失神,漫不经心回应。
楚婳睁大眼:“啊?…啊是殿下的宠物呀…那,那它叼回去的手链…还,还有吗?”
是他的贼猫!
她表面不好发作,心里已炸起毛。
“…”展渊思忖一下,而后道:“没看见。”
楚婳微微鼓起腮,“…那好吧,谢谢殿下。”
她明显地皱了下眉,眸色一暗。
那是姑姑给她的诞辰礼物…
她每年诞辰时都是姑姑给她过,姑姑给她礼物,虽然没有楚文姌诞辰时送来那么多的珠玉宝石珍贵稀奇,但是是姑姑亲手编的,编给她的。
“很重要?”
展渊摩挲着杯盏,沉声问。
楚婳作轻松地笑笑:“还好…”
这时有敲门声,展渊应了一声随后门突然被打开一扇,苏别异一手端着毕罗酥山及各类糕点进来,楚婳见来了外人,她低下头伸出双手把脸捂住。
苏别异把门关好,他走过来把一盘甜点放下,“殿下,刚刚大皇子带着严将军等几人进了楼上雅间。”
展渊饶有兴趣地:“展修御就这么心急?”他停了半晌,“知道了,出去吧。”
苏别异行礼退下,把门关得紧。
楚婳不敢出动静,等人走了,她才放下手。
“别怕了,他走了。”展渊把盘子往她那边推了推。
入目的是各式精致点心,扑鼻的香甜气息让她心尖颤动,楚婳咬唇看向展渊。
我能吃吗我能吃吗我能吃吗…
展渊不禁摸了摸她的头:“都是你的。”
楚婳也不管他揩她的油,拿起一块浇着糖蜜的酥饼送入口中。
她嘴巴塞着食物而鼓起,她满足地听着自己的咀嚼声。
“过年时的宫宴,你会在吧。”
永朝过新年时,皇上要给朝臣等发帖子邀到宫中来参宴,君臣百姓共度佳节。
楚婳用帕子擦擦嘴角,她想了一会:“殿下,我的眼睛…不方便…”
她观察着他的脸色。
展渊轻笑一声,她没懂他的意思。
他是要她到场,并不是询问她能不能来,“本宫要在宫宴上看见你。”
楚婳舔舔嘴唇,她目光偏移,举起茶杯喝口茶水,即使不热她也下意识地吹吹。
她很久才说话:“殿下…就算我想去,父亲也未必会带我去的吧…”
父亲应该带楚文珏和文姌姐姐去。
她这个二小姐,也只有府里的人认。她自知自己不仅拿不出手而且因眼疾行动不便,因此这种重要场面,她无论如何也出不了面。
“本宫要在宫宴上见到你,这是第二遍。”他理了理她耳旁碎发,“本宫要在宫宴上见到你,第三遍。”
“还想让我说几遍。”
他笑容不变,眼底却翻涌寒意。
楚婳感觉浑身一凉,突然脑海浮现他一身血抱住她的样子,惊慌而害怕地看向展渊:“殿下殿下我知道了我一定去…”
他满意地:“嗯。”拍拍她的背,“吃吧。”
楚婳咽了下口水,他这么一吓,她都没胃口了…
“殿下,假如说婳婳真的来不了,那改天婳婳再找时间见殿下好不好,像今天这样…”她想了一会,决定还是给自己留个后路。
她极力用最诚恳真切的眼神打动他,且伸出右手小拇指:“殿下咱们拉钩钩,婳婳要是食言了就…就五雷轰顶,”
“一百年,不许变,好不好呀?”她凑近来,展渊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他回拉起她的小拇指,“你说的这件事另算。你若不在宫宴上出现,你就等着本宫找你算账。”末了,他大拇指印上她的,“一百年,不许变。”
楚婳想哭,她怎么赔了夫人又折兵,把自己送进坑两回啊…
“不…不许变…”她松开他宽大的手,苦咧咧地喃喃自语。
然后捏起块蒸得松软的毕罗咬了一口,这是甜的。她在府里还吃过咸的,夹的蟹黄馅,也很好吃…
这甜的味道让她想起甘罂草,在望舒山上长得大片大片的,“殿下,您知道甘罂草吗?”
“那是什么?”展渊伸手用帕子擦去她嘴角的沾屑。
“是函北的一种草呢,很甜很香,却有毒,会使人身体虚痛神元受损,我姑姑说吃久了不出一年就会没命。”
她伸舌舔了一口他刚擦过的地方,“但是真的很香很甜,我只吃过一回,就教我姑姑打了。”
“真是奇草,本宫从未听过。”他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毫无防备的可亲样子。
“它的叶子像花一样是紫的,好看极了,我只知道望舒山上长得多…”她说到这马上住了嘴,埋头咬了口点心,内心吐舌说好险,差点全漏出去了。
“殿下,您也吃吧…”
她把盘子往他那边推了推。
展渊把‘不喜吃甜’一句咽下,他看着她:“好。”
她记得要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