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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哪吒遂领命入关,正是三更时分,天上星斗闪烁不停,总兵府里也是灯烛不熄,李靖坐在书房,处理他那一沓又一沓的公文,殷四娘独坐房内窗前,痴望着窗外的芭蕉的摇曳影子,半晌提起笔,在纸上一涂一抹,便勾出个小儿的形状来,那孩子扯着芭蕉叶子,向殷四娘嘻嘻地笑。(注意!!!封神演义是商周时期,那时候是没有纸的!但我觉着写成竹简我又没办法推剧情,实在抱歉。)

哪吒站在案边正看到这画,心下欢喜,一时兴奋要抱殷四娘脖颈,怎想猛地扑了个空,跌到一边去。才想起殷四娘若不歇息,自己便无法托梦,只好在边上候着,等过三更,便觉心焦得紧了。

好容易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是一向伺候殷四娘的侍女扶柳:“夫人。”

殷四娘头也没抬,只应了一声:“进来。”

扶柳推门而入,回手关了门,把提着的灯笼放在门边上,上前挑了挑灯芯,低声道:“老爷吩咐奴婢给夫人传话,道夜深了,还请夫人早些歇息,切莫伤了身子。”

殷四娘轻叹一声,即更衣洗漱,躺在床上,扶柳先在床头点了安神香,掖实殷四娘被角,便吹熄了油灯,到外室睡去了。

殷四娘乍闭上眼睛,便无由感到混沌,眼前忽地一黑,周遭的一切事物都慢慢远去消失,这种感觉实在玄妙,待她缓过神来,才发觉自己迷迷糊糊跨过一道门,门里面是一片树荫,树荫里传来鸟的啼鸣。

殷四娘不禁松缓了心情,向前细细探去,看见一座小院,院里摆着一张石桌,几张石凳,院的一边种着翠绿的芭蕉。

此时,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正扯着芭蕉叶玩耍,听了殷四娘的脚步声,便拿芭蕉叶把自己一遮,露出一双眼睛眨眨,看见殷四娘,便松开芭蕉迎上来,小跑到殷四娘跟前,喊道:“母亲!”

殷四娘忙低身把他揽进怀里,手指摩挲着他的脸颊,泪水涟涟地问他:“哪吒?”

哪吒浑身一僵,先是受宠若惊地畏缩了一下,继而得寸进尺,握住殷四娘的手,摇晃着脑袋把脸蛋在她掌心里蹭来蹭去。

“嗯!我是哪吒。”哪吒眯起眼睛笑,他抱住殷四娘的脖子,笑着笑着又笑出泪来。

悄悄擦掉眼角的泪,哪吒从殷四娘肩窝抬起脸,在殷四娘耳边轻声说话:“母亲,师父说,我可以还阳。”

这可把殷四娘炸了一跳,她忙问道:“可当真么?”又自言自语地答道:“以真人的本事,自然是不错的。”

她掏出帕子,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对哪吒道:“孩子,你要还阳是好事,若是需要母亲为你做什么,尽管说来,母亲定为你实现。”

哪吒道:“师父说,距陈塘关四十里之地,有一翠屏山,山上有一清幽之地,若能在彼处造一座哪吒行宫,孩儿受香火三年,便可全生魂之失,而图还阳之事。”

殷四娘笑了笑:“既如此,可是要母亲为你造这行宫?”

“嗯!”哪吒点点头,向她怀里又蜷了一蜷,扯扯她的袍袖,小声又问:“可以吗?”

殷四娘瞧他模样,忽地又流了满脸泪水,她拥住哪吒,哭道:“自然可以,只消我儿能活着,怎样都可以。”

殷四娘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她开窗望去,看见书房的灯仍然亮着,想是李靖又窝在书房一夜。

这时扶柳听见内室声响,便掀开内外室间隔的纱帘进来,侍候殷四娘穿衣打扮,见她两眼发红,心想她又是彻夜哭泣不眠,不免问她道:“夫人,昨夜可还安好?”

殷四娘抹了抹眼角,听见身后有些微响动,转头去看,便看见从窗口灌进的风吹翻了岸上的纸张,把最上头那张芭蕉图吹到了地上,而那芭蕉图背后竟隐隐有些墨迹。

殷四娘忙推开扶柳的手,低身去捡那纸张,看见芭蕉图背面画了一幅行宫的图纸,下面又写着“哪吒行宫”四个字,而墨迹还鲜亮未干。

她遂吹干了墨迹,把图纸细细折起藏进袖子里。

扶柳正关上窗户,回头时看见殷四娘已在铜镜前坐好,手指上似有墨迹,便叹口气道:“夫人可是又想起了伤心事?人死不能复生,夫人还是节哀罢?”

谁知殷四娘忽地展颜笑起来,她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里泛起一片粼粼的波光,轻声道:“不是,是好事呢。”

“夫人?”

……

偷瞒着李靖,殷夫人耗尽了私房,在翠屏山上建起一座哪吒行宫。

那行宫建在翠屏山一处山谷中,许多条河流交织淌过,将行宫围绕其间,端端是个清冷地方。怪的是此处阴暗,宫中却没有一盏油灯照明,原来殷四娘另有办法,她在宫中关键处放了几颗夜明珠照明,她手中大多私房大约也花在了这些夜明珠上,只是这样一来,行宫莫名多了些诡谲的气氛。

行宫坐南朝北,只有一座“哪吒殿”,殿内置有一座哪吒金身法相,肩上套着乾坤圈,腰间系着混天绫,目光灼灼,眉目英飒,着实是好个少年郎,纵使在殿中的阴影里也闪闪发光。

自此哪吒在翠屏山上显圣,万民往而礼拜,百请百灵,因而名声远播,引来更多信徒。

李靖身为陈塘关总兵,殷四娘在翠屏山建了一座哪吒行宫的事,自然瞒不过他的耳目,他却假作不知,只偶尔借口公务,瞒着殷四娘驾马去行宫做些扫洒的活计,或是添上两三支香烛,再驾马匆匆赶回。

这夜更深,李靖坐在案边,眼前摆着一大摞公文要务,拿起顶上头一册,细细看来:“禀将军,近日有闻翠屏山三公子显圣,广散福德于民。四方爱戴而愚深惧之,恐有外道假托三公子之名行不轨之事也。望将军统兵除之,以绝后患。窃以为私情同百姓,不可同语之。”

李靖捋了捋胡须,低喃了一声:“我儿今日可算出息了?”遂把公文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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