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九捂着额心,快要晕过去。
她一直知道皇帝懦弱,胆小怕事,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要杀了太后,折断她的羽翼,今后便能轻易掌控朝廷江山,想要收服那些太后党的人也轻而易举。她实在搞不懂这个皇帝在想什么。
她一只手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却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大概是凉了,心如止水。
“江夫人,你掐我做什么?”一旁传来程夷颤颤巍巍的声音。
陆昭九望去,才发现自己掐在了程夷的大腿上,连忙松手。
江挽舟看着皇帝,有些恨铁不成钢,却把担心和忧虑都暂时收了起来,“这天下江山是陛下的,您想怎么决定就怎么决定,无需询问微臣。不过这次要是放过太后和孟大人等人,今后微臣不敢保证再能保护陛下。所以还请三思而后行。”
皇帝一喜,笑着说道,“朕就知道将军最能够体谅朕!这次将军护驾有功,封护国大将军,赏黄金万两,左将军赏黄金千两,千里马一匹。孟大人带人闯入青城山,蓄意挑拨朕和母后之间的感情,在府上幽禁一月反省,扣三个月俸禄,这段时日刑部大小事宜移交左将军去办。等一月后朕会亲自召见孟大人,看孟大人是否反思得体,再做决定,看如何处决。
至于母后听信小人谗言,幽禁郇安殿反省,不得朕的准许,不得踏出大殿一步。”
他一松口,斥责一旁的官兵,“你们还不赶快放了太后!”
几个官兵面面相觑,江挽舟的默许下,松开了太后。
“朕大病一场累了,想回宫休养,现在就起驾回宫吧。”
“陛下,您体内的毒刚解,龙体欠安,还是应当在青城山休息几日再出发回宫更好。”江挽舟劝诫道。
皇帝摇头,“国不可一日无君,朕还是想回宫去。况且这青城山实在不安全,朕实在是怕了……今后都改了这郊外狩猎的习俗,朕再也不想离开长安城了。”
听着皇帝喃喃的念叨声,屋内的人心底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明明能够一举歼灭太后党的人。
因为他的懦弱,现在一场空。
准备启程,江挽舟让成景护送容尘先走,还未踏出房门,被太后叫住了。
“这位神医是皇上的救命恩人,怎么能说走就走?至少露出真容给大家看看,让皇帝封赏一番吧?”她盯着容尘裹得严严实实的脸,只想把他身上那层皮给他扒开,想知道下面藏着的人究竟是谁。
如果不是做贼心虚,怎么会把自己藏得这么深?
“神医不喜欢以真容示人,所以微臣在请他来青城山给陛下治病的时候已经答应了他,不会强求他摘下帽子和面罩,太后娘娘不要强人所难。”江挽舟警告太后。
“你不过是区区一个将军,哪来这么大的权利准许一个乡野大夫不以真容来见皇上?自开朝以来,就有面见皇上不得掩面的规矩,将军随随便便就坏了规矩,这成何体统?”大难不死,太后捏准了皇帝现在不敢杀她,不愿意杀她,越发的肆意妄为。
“这是朕准许的,母后不必为难将军。”皇帝帮着江挽舟说了一句,“这事就到此为止,让神医离开吧。”
“皇上也太不拿自己的安危当一回事了,让一个不知姓名的人接近你,替你治病,也实在太冒险了。”看着成景要带着容尘离开,太后往前跨了一步,伸手就要抓住容尘。
还没触碰到,被成景抬剑挡开。
“太后娘娘,神医是皇上的贵客,还请您不要失了皇家的威严,做出出格的事情。”江挽舟提醒太后。
太后皱着眉头咬牙看着江挽舟,气得跳脚,被自己江家的人算计打压到了这一步,还真是可笑。
她收回了手,敛下目光的时候朝着孟言正递去了目光,然后施然往后退了一步,“算了,既然你们执意要这样做,哀家也无可奈何,幸好没出什么事情,就让他走吧。”
成景刚收回剑,一道暗影闪过,孟言正身侧的死侍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到了容尘身后,一剑挑开他的面罩和帽子。
屋内的人瞪大了眸子望去,月色从门外映入,一道刺眼的白晃过。帽子掉下的一瞬,容尘眸色一敛,被人抓住手转过身对着屋内的人,满头银丝如山间白雪簌簌落下,映着月华照亮了他的眉眼。
陆昭九自认见识宽广,都不忍惊愕。
眼前的人不过二十几的年岁,不到三十,竟然是满头的白发。他的肤色雪白,瞳孔的比常人要浅几分,清雅出尘的模样像是跌入凡尘的神仙。她惊了惊,十指朝着掌心捏紧。
这就是神医容尘?
实在是容色卓绝,惊人绝世!
他眉间未曾蹙一下,只淡淡看着太后的方向,礼貌的问了一声,“太后娘娘若是看够了,草民就先走了。”
太后震惊的看着他的满头银发,目光又落在他的眉眼上,总觉得有些熟悉,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什么。她试探的,问了一句,“你究竟是谁?你是不是认识哀家?”
容尘轻笑,满目柔光,“太后娘娘多虑了,草民自幼在药谷长大,整个药谷的人都知道我从来不出药谷半步,您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探。”
“那你为何要遮遮掩掩的面圣?”太后不肯轻易相信。
陆昭九幽幽的调侃一句,“神医长得这么好看,要是被母后相中,硬要霸王硬上弓,关在后宫里面做男宠,岂不是很惨?长得好看的人,多点自卫的意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一个暴栗从头上砸下来,陆昭九龇牙咧嘴冲着江挽舟扮鬼脸。
返程路上,她在马车上还一直耿耿于怀,气江挽舟立场不坚定,没有强硬的要求皇帝杀了太后,灭除太后党的势力。
到嘴的鸭子都飞了,怎么能不气?
皇帝一看就是个懦弱的昏君,平日顺从他的意愿就罢了,这次的事情还由着他的性子来,放虎归山,根本就是找死!
江挽舟偏偏还不理她,她念念叨叨了一路,闷气越生越大,就差没把马车的顶给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