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怂了。
已经搁上去的腿,一点一点往下挪。
嘴上却还不放弃,“别这么没人情味嘛,谢大夫说了,小九不能吃大鱼大肉,会生病的,术药阁的药费多贵……况且地上这么凉,将军也不会怜香惜玉。”
“要不你睡地上我睡床上?”
“好啊好啊!”陆昭九跪坐在地上,双手把脸捧得像朵太阳花似的盯着他,睡不到江挽舟,睡床也是好的。
“还没睡就开始做梦了?”说话的人哼一声,躺下盖好被子阖上了眼。
别的好说,这床不能让给她睡,明天给她新搬张床来都行。这张床,还有被子,都有那个人身上的味道……
他怕做恶梦,更怕嗅不见她的气息,梦里连她的影子都看不见。
太后和碎玉令的事,得加快了……他也想有朝一日在梦里见到她,能问心无愧告诉她,“阿九,大仇得报。”
“没良心的东西!”
陆昭九学着她爹当年骂她的话,气得站起来就往床边踹,一脚下去疼得呜呜哇哇抱着腿乱嚎,一边哭一边吼,“江挽舟你没良心是要遭天谴的。”
一个哈欠,“我等着天谴,日子太舒坦也不好。”
说完翻身,屁股朝着她。
为了防家贼上床,江挽舟连九影卫都搬了过来轮班守夜盯着这个小东西,千算万算算尽天机也没算到自家影卫叛变了。
第一夜守的是子,她揭开瓦片往下看了一夜,见坐在地上缩成一坨的小东西等着江挽舟睡熟,呼吸均匀也没戒备心了,麻溜的就往床上滚。
天可怜见,新婚之夜还要睡地上,将军也忒不是人了。
人小姑娘上床就上床,也不能对他做个什么,做了什么也就做了什么,他又不吃亏。
所以还是上吧。
她跟着打了个哈欠,然后盖上瓦片,抱着来执行任务前丑递给她的枕头,高枕无忧。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江挽舟一早惊醒,被腰上缠着的腿和胸上蹭着的爪吓得叫出了声。
那爪子不耐烦的抓了抓,然后换了姿势,一手捂住自个儿耳朵,一手啪的按在他嘴上,“叫什么叫,一个二婚叫得跟个贞洁烈妇似的,又不是第一次了。”
气得头疼,江挽舟拂开她的手。
云扶柳今天吃了熊心豹子胆?
熊心豹子胆吃没吃陆昭九不知道,可眼下局势如何她心里却有数,江挽舟已经娶了她,当着太后当着孟言正当着百官当着皇帝坚定不移的吼着娶了她,眼下他是骑虎难下,再无退路。
自己是孑然一身,闯完祸可以裹成个球球就滚,可他不行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江府家大业大百年基业都在这里,他怎么跑?拿什么跑?
所以事已至此,就算自己睡了他,他就只能掐着兰花指,跺脚皱眉,“你好坏坏!”
简单了说,她自由了!现在她在江府可以横着走竖着走绕着圈圈到处走!
这梦里还没走出浮生院,外面一阵惊声的吼,“将军将军!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房子塌了???”这吼声震天吓地,陆昭九噌的起身,左右看了看,惊慌失措的眼神在清醒过来后才收回去。然后眨眨眼,“江挽舟,春月说江无晴回来了?”
“嗯……”江挽舟懒懒应了一声,没打算理。
“你不去接?”陆昭九看他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嘴张得能塞下一个苹果。
“回自家接什么接?路都找不到就不用回来了。”江挽舟皱眉。好不容易享了成亲的福休假几日不用上朝,他想睡觉。
还真是亲哥哥哦。
陆昭九望着窗外,又朝着大门的方向望去,同情的擦了把泪。江无晴也太惨了……
她挪着屁股往下缩,缩到一半身边的人忽然腾身而起,掐住了她的脖子。她还没看清他的脸,已经感受到了杀气,他在警戒她?
“你做什么?”陆昭九嘴一扁,娇嗔的皱眉,“新婚燕尔你就要手刃新妻?”
她话中多是打趣的意味,没想着江挽舟会对付她,毕竟在他身边这么久了,她知道他不会贸然伤害自己。脖子上那只手一紧,她心底才硬是一惊,唇角溢出的笑僵住。
对上男人的眸,他在打量自己,打量着带着针刺的寒光,像是要把自己戳穿,戳穿她的心脏和脑子,看看她究竟在想些什么,盘算什么。
“你怎么了?”她颤颤巍巍问出来,竭力控制了,在他面前还是占了下风。
“春月的名字,你怎么知道?”他眯着眼,脸色看不出的喜怒,手里的劲都帮他说了。
春月是内院的丫头,江无晴的贴身奴婢。因为江无晴老往外跑、身体不好大半的时间又在容尘那里调养,就算是江府的人,知道她名字的也甚少。
数来数去,只有府上的老嬷嬷,成景若善还有厨房的人。
可她深入浅出,没理由会和眼前的女人产生交集。陆昭九身上的问题一直不少,但这件事让他警惕了,她知道的事情不多还好,若是连春月这么微不足道的丫鬟都调查得清清楚楚,意欲何在?
陆昭九懵懂的盯着他,一双眼眨巴眨巴,忽然就垂了下去。
“你就因为这个提防我?想杀我?”
他唇角抽搐,继续看着她演戏。这女人一时笑靥如花,一时梨花带雨,一时深情款款非他不嫁,一时又和其他身份特殊的人纠缠不休,他都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又究竟想做什么?
偏偏他什么都查不到!
“你什么都不问,莫名其妙就这么凶巴巴的,不觉得自个儿太过分了吗?”她委屈巴巴的,小手抓着他的手腕,似乎很难受。江挽舟清楚,他手上的力道重,却没掐在要紧的位置。
她装的。
“你自己说,或是去刑部说。”
“你怎么可能把自己新婚的夫人送去刑部?”陆昭九不以为然,恍然却见她夜夜梦里的场景,脸刷的白了,嘴唇都在抖。
换做别人不见得,他还真能。
“你怎么了?”饶是正在气头上,看见陆昭九这副模样,他心里也硬生生有些疼,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不喜欢的人有这么强的怜悯和保护欲,他总觉得自己对她的心软有朝一日会成为自己头顶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