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数百骑兵刚靠近,一道箭矢像黑影般穿行而来,速度之快,本来看不清楚行径的方向。
快要落在头上,宦官才尖叫一声抱着头蹲了下去。
陆昭九远望了去,目光落在最前面骑着黑马的男子身上,他一袭墨色长袍,万千青丝桎梏在玉冠之中,碎金般的光洒在他的身上和眼眸中,好像这日光都属于他一个人。
江挽舟还是这么好看,好看得理所应当。
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陆昭九心里有一种直觉,他能够帮自己。就算不喜欢自己,可他们俩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已经公然对抗了太后,这个时候自然要保她。
“魏公公这是怎么了?”刚靠近、百军驻,成景抓着一把弓从马上跳下,看着狼狈坐在地上的宦官,弯着身子细细的探看。目光扫见他身后的箭矢,哎呀一声,拾了起来,“看来我这射箭的功夫是越来越不如人意了,本来看着这团火挺有意思,想要掺和掺和,怎么就差点伤着魏公公了。”
他面有惭愧,冲魏公公道,“今日的事情是我的疏忽,等改日练好了箭术一定登门拜访魏公公。”
魏公公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偏偏成景又是江挽舟的贴身侍卫,他能怎么办,还不是只有忍着。
魏公公双手撑着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衣裳从地上扫着起来后,下方多了一摊水。
一旁看热闹的人本来被刚才杀人的场面吓着准备走,看见这一幕都窃窃私语的笑了起来。
“果然是个阉人,胆子这么小,竟然都吓得尿出来了。”
“你看你这人,怎么能对一个公公要求这么高,他没吓得昏迷不醒就不错了。”
“得了,你们还是小心一点吧,狗仗了人势也是招惹不起的,他一句话就能要了你们的命。”
听见一旁的闲言碎语,魏公公气得暴跳如雷,看着成景毕恭毕敬的模样,拉着脸冷笑一声,“杂家今天看在将军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下一次别再让我遇见你。”
“看我的面子?我没让你看我的面子,魏公公想做什么做什么。”
江挽舟岿然不动的端坐在马车上,这架势,是摆明了不拿台阶给魏公公下了。
魏公公直跺脚,看见他头顶都快煮熟了,江挽舟不冷不热的关切了一句,“太后娘娘不是还卧病在床吗,魏公公这个时候不在皇宫好生伺候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回禀将军,奴才就是奉太后之命,来请公主殿下回宫。”
江挽舟眼眸缓缓的转着,眼底似深邃、似阴冷、似玩味,让人捉摸不定。扫了一眼魏公公身后的女子,他侃侃冷笑,“魏公公什么时候这么大的权力了?”
“这……”魏公公不明白江挽舟的话,擦了擦冷汗,“奴才不明白将军的话是什么意思。”
江挽舟看似漫不经心,话中的威压却半分不少,“你接走我江府的人,不用和本官说一声了吗?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江府?或是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了?”
江挽舟这顶罪名扣得大,魏公公腿一软跪了下去。他不怕宋太傅,因为宋太傅一介文官、手上无权,性格温和,可江挽舟不一样,江挽舟是武将出身,手握重权,又是江府的人。
他要自己死,只需要动动嘴皮子。
就算他是太后的人,一把剑也照砍不误。
“将军明鉴,奴才怎么敢不把将军方才眼中,奴才……奴才只是……”魏公公平日里妙语连珠,现在却连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出宫前太后还特意叮嘱他速战速决,不要碰上江挽舟,要是等着江挽舟下朝过来,事情就没这么好办了。
谁知道他这么差的运气,不仅碰上了,还碰见他带着数百骑兵。
“行了,魏公公是太后的人,本官也不为难你。”江挽舟从马上跃下,往前走了几步,“毕竟太后也是江府的人,总不能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魏公公身子一抖,近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江挽舟就这么放过他了?不应该啊,江挽舟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前些日子他上怼皇帝太后,下怼陈嬷嬷,早已经一战成名。陈嬷嬷在打了陆昭九以后被悬尸城门挂了一夜,所有人都以为是江挽舟做的,现在哪里还有人敢得罪他。
宫里的下人间都流传了一句话: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宁得罪小人,不得罪江挽舟。
他的身份权势,太后都不敢惹,别说他们这些小喽啰。
魏公公冷静半刻,言语之间满是感动和不可置信,“谢将军不追究之恩。”
“你哪只耳朵听见本官说不追究?”
江挽舟一问,魏公公细细回响他刚才说的话,才想起他说的是不为难……
“太后命你接公主回宫是去江府接,不是来宋府,抗旨不尊,这是魏公公罪名其一;顶撞太傅、对公主恶语相向,对主子不敬,这是罪名其二。”江挽舟缓缓朝着宋府走,走到血泊前停下。
魏公公哆嗦的厉害,江挽舟已经开始往他身上扣帽子,这是要他死啊!
他跟着江挽舟的脚步跪着转了一圈,行了一个大礼,“将军饶命,奴才知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将军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江挽舟转过身,一手背在身后,冷冷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宛如蝼蚁一般,“魏公公急什么,本官刚才说了不会为难你,你至少让我把话说完再急着求饶。”
他顿了一下,唇角冷冽的扬起,“这罪名其三,是滥用私权、当街杀人。”
抬头看成景一眼,问了一句,“这几条罪名应当如何处置?”
成景一怔,他记不清啊。
这可不是为难魏公公,是在为难他。
成景半天憋不出个屁来,江挽舟刚摆出来的面子都快被踩在地上去了,陆昭九往前走了一步,连忙道,“无论天子庶民,杀人应当偿命。按照我朝刑法,滥用私权手下亡命三条以上者: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魏公公心一寒,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