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也有被人欺负的一天,我是笑老天这回总算是开眼了,哈哈哈哈!”荣锦薇越发笑得前仰后合,不可遏制。
大约是屋内的笑声惊动了屋外的人,只见屋门一开,一个清瘦儒雅的男子已踏着沉稳的步子踱了进来,那一双正在笑闹的姐弟见到他连忙退到一边俯身行礼,他却看也不看,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床边,伸手搭在了上官舒的脉门上。
他的手指修长而冰冷,犹如两根细长的冰棱,上官舒秀美一蹙,一面暗自疑惑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一面细细打量着面前的男子,只见他身形高大,着一身半旧的淡青色绸衣,绸衣虽然宽大,在肩膀处却隐约可见坚实的肌肉线条,再加上方才龙行虎步的气势,可以猜想大约是个练武之人,但他又面相温和,一双睿智的眸子似是能看穿人的内心,不是那种有勇无谋的赳赳武夫。
“你是谁,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战场上?”那冷颜的男子的眼光跟声音都跟他的手指一样好像冰棱,激得上官舒忍不住要打寒战。
我?我是谁?
上官舒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海中的一切记忆如果潮水一般迅速的退去,只给她留下一片空无一物的干涸沙滩。
我是谁呢?我叫什么名字,我来自何方,我又要去做什么?
上官舒仿佛一个迷路的孩子,在茫茫无垠的荒野中徒劳的四下张望,想要寻找一个回家的方向,却完全找不到任何的提示。
“爱哥哥,她真的好能打啊,一个人不知道杀了多少北蛮的武士呢,想不到皇宫的宫女里也有武功那么好的人,等她的养伤好了,我一定要跟她比试比试。”就在上官舒苦苦思索的时候,一旁的荣锦薇已经在冷颜男子的背后迫不及待的出声道。
“爱哥哥,爱哥哥,你好不怕羞,话都说不清楚就别在这里丢人了,莫非你是爱上了……”荣劲松刚才被姐姐嘲笑了,现在急着要报一箭之仇,然而冷颜男子回眸丢出一道冰箭似的目光,他立刻吓得将后半句话吞回肚子去了。
上官舒不动声色的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刚才那个漂亮的姑娘说自己是皇宫里的宫女,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上身是一件翠霞锦的窄袖短衣,下身是一条碧水罗的百褶长裙,虽然经过战阵厮杀,都已经破破烂烂,还沾满了血迹跟泥土,但是依旧可以看得出来,是非常华贵的料子,款式上却又方便行动,不是一般千金小姐穿的那种碍手碍脚的大袖衫和曳地裙。
可是,这真是的是我的衣服吗?上官舒对这一身装束总有点奇怪的感觉。
“你怎么不回本……公子的话?”冷颜男子收了手,不耐的眼神又如冰箭般扫过上官舒。
“小女也不知公子为何会出现在大夏和蛮族的战场上,还请公子告知您的身份,小女才敢回答。”上官舒盯着他冰冷的眼睛,不卑不亢的顶了回去。
“大胆!你竟敢这么无礼的对……”两姐弟同时高声叫了起来。
“你们住口!”冷颜男子竖起一根玉管似的手指,两姐弟顿时噤声。
“你胆子确实不小,本公子的事情你还不配知道,至于你么……小小一个宫女,也不值得本公子关注。” 冷颜男子冷哼一声之后,也不待上官舒回答,便转身拂袖而去。
“爱哥哥,你等等我!”荣锦薇像只小叭儿狗一样颠颠儿的跟着他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上官舒跟荣劲松,荣劲松一见冷颜男子离开,立刻腆着一张脸凑了过来,讨好得笑着道:“你别理他们,洛大哥是个好人,但是自从紫苏姐姐走了之后,他就再也不会笑了。”
“洛大哥,就是方才那位公子吗?”
“是啊,他是我爹的义子,叫做洛安远,是我们荣家军中年纪最轻,战功最多的英雄。我爹曾经想把他推荐给上官大将军的,以他的战功,很快就能升到将军了,但是他不离开落日城,不过也幸好他没去,不然的话,清河江一战,可能也就跟着玩完了。”
上官大将军!这五个字仿佛一道锐利的闪电,一下子划开了上官舒头脑中的黑幕,将一些被隐藏的东西暴露出来,可惜仅仅只是一瞬间,闪电便消失了,黑色的迷雾重新吞没了一切……
“啊……”上官舒抱着脑袋痛苦的呻吟起来。
“你怎么啦?”荣劲松见上官舒一脸痛苦的表情,以为她牵动了伤口,连忙从身上掏出一罐伤药来。
“哪儿疼,这是我们府上最好的大夫配置的金疮药,止疼生肌立竿见影,来,我给你涂上。”
说罢伸手就要触碰上官舒的身体。
“不要!”上官舒本能的尖叫,接着又是一脚踹了出去,荣劲松一个倒仰向后翻了过去,四仰八叉的趴在了地上。
“哎哟,我们的小少爷怎么趴在地上啊扮乌龟啊,莫非有什么怪物要吃你不成?”
恰在这时,门又开了,一个水蛇腰,瓜子脸的女子走了进来,这女人穿一身松绿衣裙,看装束好像是个下人,却是细腰丰胸,烟行媚视,妖娆动人。
“碧瑶姐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呵呵,小少爷,虽然大公子命奴家护送朝阳公主回落日城就医,可是奴家是奉了大夫人之命来伺候小姐的,又怎么能擅离职守呢,朝阳公主有人护送就行了,回到落日城,一切自有大夫人做主,也不差奴家一个人呀,您说对不对?”碧瑶掩着嘴,笑嘻嘻的说着。
“嘿嘿,我看你是舍不得离开洛大哥吧,怕你一走开,我姐姐就把他勾引了去吗?”
“哎呀小少爷怎么如此胡说八道呢,大公子跟咱们小姐情同兄妹,小少爷在外人面前也这样口没遮拦的,可会影响我们家小姐的清白闺誉哟。”那碧瑶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瞟着上官舒。
“她……”荣劲松这才感觉到自己刚才确实肆无忌惮了一点,竟然忘记了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在,就跟碧瑶讲起自己姐姐跟义兄的八卦来,他转回头看着上官舒道,“喂,你不会出去乱讲的吧,看你的样子就是个懂规矩的人,恩。你定然是朝阳公主的陪嫁宫女,为她出来求救的,却恰好遇到了我们。你放心,朝阳公主已经被平安解救出来了,她受了些惊吓,洛大哥已经着人护送她先行回落日城寻医诊治,等你到了落日城就能见到她了。”
这荣劲松倒是相当的自来熟,一下子如竹筒倒豆子般就把事情都给交代了。
朝阳公主……上官舒的脑子又有点开始疼了,这个词她相当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她默默的问着自己:我真的是朝阳公主的宫女吗?
“喂,你叫什么名字,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荣劲松又凑上来问道。
“我……也不知道,”上官舒困惑的皱起眉,脸上挂着苦笑答道,“我的脑子……大概是在战场上被马踢了吧,总之,现在我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去做什么……这些,我全都不知道。”
“啊……”荣劲松也皱起眉,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袋,仿佛比上官舒还着苦恼一般,“看来,你比你家公主伤的还要严重啊,她只是被吓得不敢承认自己是公主而已,非要说自己是被逼着冒名顶替来的,你倒好,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小少爷……”这时,碧瑶轻轻拉了一下荣劲松的衣袖,附到他耳边轻声道,“你别太轻易相信别人了,说不定这姑娘只是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而已。”
“啊,你说她没说实话?”荣劲松看了一眼上官舒,见她仿佛是在发呆的样子,便也跟碧瑶说起了悄悄话。
“是啊,送去落日城的那位公主,虽然在蛮族地牢里被吓得不轻,但是我看她的神智并没有失常,人还是很清醒的,既然如此,没有必要再被我们救出之后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啊,说不定啊,那真的只是一个假冒公主的宫女,而真的呢……”碧瑶借着荣劲松的身体做掩饰,悄悄向着床上的上官舒努了努嘴。
“你是说她?”荣劲松诧异的挑起眉毛,极度的怀疑的样子。
“蛮族大营守卫严密,如果一个宫女都有本事逃出来报信,那么她会让公主一个人留在那么可怕的地牢里受折磨吗?何况,这位朝阳公主是上官大将军的庶女,而且听说,是女扮男装跟着祁王殿下一起长大的,一直作为武侍卫贴身保护祁王殿下呢。”碧瑶意味深长的说道。
荣劲松不由得连连点头,自从去年南宫明和大败蛮族之后,他的名声就传遍了边关四镇,成为继大将军荣震天和上官辰之后的军中又一个新的传奇,所以荣劲松对他的事情也用心打听过,知道他身边有个寸步不离的影子武士叫做上官舒,曾经在祁王被叶锦诱捕时孤身闯营去解救他,后来叶锦却又向皇帝求娶大将军上官辰的庶女上官舒来和亲,并以此作为退兵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