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里到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那样的感觉总让顾菲雪想起几年前的那个下午,姐姐失手把她推倒在地,她的后脑勺碰到了桌子的棱角,流了好多血,然后,姐姐用恶狠狠的语气指着她的鼻子说:“顾菲雪,你就是个灾星,活该!”
她在医院缝了三针,不敢打麻药,疼到麻木。以至于每次闻到这股味道,身体就会隐隐的感觉疼痛。现在后脑勺上还有个浅浅的印子。
梁启飞感觉到他手里握着的小手不自觉的蜷紧,他加大了手中的力道,轻拍着她的肩膀,“别怕,等顾伯伯醒了,我去见他,你放心好不好?”
说完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身躯一抖,鸡皮疙瘩掉一地,语气温柔的实在太不像话。
顾菲雪胡乱的点头,无措的坐在他的身旁,神色茫然。浓密的长睫毛低垂着,像两把小刷子忽闪忽闪,高挺的鼻梁,略带苍白的唇微抿着,眉头皱着散不开的愁。
他拿出手机,吩咐宋容:“三三,来医院一趟,带上双份的晚餐。”
“我没有胃口。”顾菲雪皱着小脸,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口若悬河的梁启飞,和对手谈判时咄咄逼人的梁启飞,突然哑住了喉咙,心因为某个小人儿的孱弱塌了一半。她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她应该被最爱的人护在手心里,有着最美最甜的笑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卑微,无助,为了一个她并不热衷的梦想而扛起稚嫩的肩膀。
梁启飞想起第一次看到顾菲雪的情形,十年前,他十八岁,她才十二岁。
他在顾家的后花园里巧遇她,一个人坐在花丛里汤秋千。只见她笨拙的扭动着身子,两脚乱踢,却始终不见秋千荡起来,反而不小心从木板上跌倒在地上,呜呜哭起来。在听到突如其来的脚步声之后,急忙止住泪水。
顾菲雪胡乱抓了把脸,仰着头问他:“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许外人进来的。”随即又大声的尖叫:“你把我的苗苗踩死了!我种了一个月才发芽,你赔!你给我陪!”
他错愕的抬脚一看,脚下踩扁大片……耳边小姑娘哭得厉害,他突然就有些头疼,招架不住。“嗯,我教你荡秋千好不好?当做补偿。”
她立马收住了泪水,咧嘴笑开,直点头:“好,好,好!不过,我有些笨,你要耐心点教。”
他觉得这个女孩实在是可爱,眼泪跟水龙头似的,说流就流,说停就停。白皙的脸粉嘟嘟的,很想摸一摸,乌黑发亮的眸子,像极了天边的星星,还有饱满圆润的红唇,嗯,不知道含在嘴里面是什么味道,一定很甜吧?
乱想一通后,他又暗暗鄙视自己,怎么可以对一个孩子动这样的邪念呢?
梁启飞走到她身后,怕被她发现自己红脸的燥热,哑着嗓子教她:“先坐稳,重心放在屁股上,对,然后双腿并拢,慢慢向上蹬……”后来他发现,这个小姑娘不是有点笨,是特,别,笨。下午的时光在推推摇摇中流逝,直到太阳落山了还恍然不知。
裙摆随风飘飘,她的笑颜定格在那个午后,印在他的脑海里,那个时候,他雄心壮志,沿着自己预订的目标走的很轻松,一路向北。那个时候,他以为,那仅仅只是一个微笑而已。
后来,梁启飞去顾家提亲,他听别人叫她:“小雪。”多适合她的名字,明明只是同样的一张脸,却能变换出那么多的表情,淘气的,俏皮的,可爱的……他突然就爱上了冬季,会盯着片片飞舞的雪花看上很久,透过它们,去看另一个人的影子。
现在顾菲雪就坐在他的身边,他却喊不出心头萦绕多年的那个名字:“小雪。”他只是将身体侧仰着,俯视着她的头顶,然后用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语调说道:“梁家没有这么柔弱的媳妇,晚饭我会让三三送来,吃还是不吃,随你。”
她闪着一双晶亮的大眼,不确定的追问:“你,这是答应我的请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