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沐禾两人所在的平原相邻处,有一片环境很恶劣的地域,这里时而倾盆时而稀落的雨水随着狂风的席卷爆发出阵阵轰鸣,犹如万千蛮兽在咆哮。
这是一片数里方圆的天灾之地,数道身影被吹得东倒西歪,正逆着风雨艰难前行。
洛卿洹紧咬着嘴唇,柔弱的脸颊被风雨拍打得苍白,浑身冰冷得感觉不到一丝热气,只有一双眸子仍然炯炯有神,充满了坚毅。
战神楼中,万物皆是战技,水是,山是,风雨也是。
在这里的暴风中心,有一道青色的旋风急速旋转着,使得数丈内的风雨形成了无数风刃,铺天盖地的挤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壁垒。
阴暗的暴风雨中,只有这一道青色旋风散发着蒙蒙荧辉,作为黑暗中唯一的光明,照亮了小片的区域,诱惑着远处的人影不畏艰险地走来。
降临在这个地方的弟子们新老皆有,他们刚一来便发现了青色旋风的存在,知道这是什么的老弟子们自然惊喜过望,在洛卿洹几人还没清楚状况时就冲向了暴风中心。
战神楼每次开启后,里面的环境都会和上次不同,但凡来过的人都知道一个规律,在这里,越强大的战技显化的物体越是特别,能够一眼分清。
见了几位师兄的举动,新弟子们有些迷茫,但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们不是傻瓜,看几人兴奋的样子明显是找到了好东西,而在这里唯一的好东西就只能是战技。
虽然没看到战技的影子,但他们也知道这时候跟着走就对了。
很快,几个聪慧的弟子就发现师兄们是想要靠近那道青色的旋飞,加之在这里没见到战技的踪迹,联想到老师说过的‘化物’之术,不假思索便猜到了青色旋飞是什么。
“有大修士以化物之术将战技变作了有形之物。”
凄厉的狂风在呼啸,急速卷动的暴风利刃异常锋利,在几个弟子的衣袍上划出一道道口子,若不是神院的制服有着防护功效,恐怕早就被撕成了碎片。
洛卿洹面色坚定,一步一个脚印艰难前行,天脉赐予他的浑厚灵力不输于两个境界更高的老弟子,而且恢复得更快,让他占尽了先机,在两个老弟子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超越了所有人。
“怎么可能!”
一个老弟子瞪大了眼睛,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比不上一个新弟子,除非……
他心中一惊,猛地抬起头:“是那三个天脉之一!”
风继续咆哮着,雨依然怒吼着,想要将那道靠近青风的身影逼退,却只是徒劳。
在身后几人震撼的眼神中,洛卿洹忍着风刃刮骨的痛楚,勇往直前地突破了尖刃壁垒,触碰到了青色的旋风。
一瞬间,遮天蔽日的风雨骤然停歇,消失得无影无踪,突然落下的日光太过耀眼,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双目一阵刺痛。
洛卿洹惊奇地看着身上的伤痕一一消失,整片区域中只有那道青风依然存在,才明白这一切竟然都是幻境。
……
这片区域的东方,少见的耸立着数十座高峰,其中最巍峨的那处峰巅上插着一柄血色神剑,济九瑭独身而立,周围伏跪着许多老弟子。
不像沐禾的幸运,也不像洛卿洹遭遇的特殊环境,济九瑭出现的地方人数众多。
当他落在此处时,便看到了数十个先一步进来的老弟子在山巅战斗,好不热闹。
没有与人动过手的济九瑭顿时吓了一跳,悄悄躲在一旁看了半刻钟,却是越看越放松。
在他眼中,这些看似斗得很凶的老弟子实则没那么可怕,不比平时与他对练的人强多少。
这其实是他眼光太高了,作为天脉,平日里与他对练的也都是地脉,一群资质超绝的人在一起待久了,此时看到一些宝脉玄脉的老弟子也不觉得怎么样。
高耸的山巅上只有四丈方圆,几十人动起手来挤在一块,乱糟糟一片,都被逼得章法紊乱,在济九瑭看来简直惨不忍睹。
要是他在训练时有这样的表现,非得被温云烈训喷上一脸的唾沫星子。
他猫在山下,思考了一会,觉得这些人真是在神院白待了这么久,还不如那个整日与沐禾一起的大个子。
“好像是叫淡……什么衡的?”
济九瑭摇了摇头,继续猫着,等到山上的争斗接近尾声,败退得只剩下小半的人时,终于动了。
他灵活得如同猿猴,四百丈的山峰几十息便攀了上去,挥着拳头就冲进了战团,丝毫不拖泥带水。
而此时,还在继续混战的人一身力量早已经被消耗得七七八八,见到济九瑭这个龙精虎猛的家伙横插进来,也只能抵挡了几招便败退了下去。
青色的山峰,云雾飘渺,天光交汇,一切都围绕着睥睨独立的济九瑭,战败的老弟子们面色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他们已经猜到这是新弟子中的天脉之一。
远方,沐禾从湖中缓缓走出,强横的劲气犹如实质包裹着他,所过之处湖水宛若遇到了天敌,纷纷避退到两旁,形成两道水墙,似乎在给他让路。
大石上,淡衡还沉浸在感悟当中,沐禾没有打扰,径自坐在不远处等候他结束。
一刻钟过去了,见淡衡还是没有醒来,沐禾等得有些无聊,突发奇想地拔起一株形似长枪的小草,可还没等他看清草叶上的脉络,小草就化作一片晶莹从手缝中散去了。
沐禾一愣,这才明白了温武师为何说选择战技时要谨慎思考,原来一旦学会了一种战技后就无法触及到其他战技。
“大修士立的规则……还是战神楼本就有的?”
就在沐禾发呆中,淡衡终于结束了感悟,随着他的起身,座下的大石也化作尘埃散去。
“选的什么战技?”
沐禾微笑转身,下一息就目光凌厉地盯住了淡衡抬起的右脚,额头跳动。
“想比划比划?”
“额……还是不了,动手多伤感情。”
淡衡揉了揉大腿,龇牙咧嘴,笑容憨厚朴实。
“坐久了腿好酸,还麻。”
沐禾哪还不了解他,闻言冷笑:“断了就不会麻了,以后都不会。”
淡衡:“……”
落日的余辉下,红霞染天,战神楼独立在谧静的松林中,显得斑驳而古老,神圣且神秘。
九面石壁上的妖魔永远怒睁着眼,好像有生命一般,要从墙壁中挣脱出来,却只能面容扭曲地被战神镇压着。
一只白色的小松鼠从树梢上冒出小脑袋,嘴里叼着一颗饱满的松果,正小心翼翼地转动着宝石般的大眼。
它左右瞻望了一会,突然从树梢上高高跃起,似乎是想要跳到战神楼的瓦檐上。
“噗。”
只听吧唧一声,小松鼠动作优美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成功地贴在了一面战神镇魔图刻上,然后带着刺耳的声音慢慢滑落,嘴里仍然咬着那颗松子,翻着洁白的肚皮晕了过去。
下一息,沐禾与淡衡从正门走出,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松鼠,他叹了口气,略待伤感地拍了拍淡衡的肩膀,语重心长。
“看看,这就是不自量力的下场,你应该记住。”
说完,他正了正歪斜的发簪,立刻迈着轻飘飘的脚步离开了,只剩下淡衡站在门前看着腿脚抽搐的松鼠发呆。
日升月落,星辰在短暂的闪耀后重归寂灭,天御岛再次迎来了光明。
柏树林中,一座座绿塔枝繁叶盛,细密的针尖般的叶子油光发亮,垂落着晶莹的露珠,滴答滴答地在地上穿出一个个小土坑。
湖面风平浪静,落叶飘浮,清晰地倒映出一个头角峥嵘,目光澄静的少年。
沐禾正在练习着伏天劲,只见他缓慢地伸出拳头,衣袖下的臂膀青筋毕露,瞬间涨大变粗,一股霸道的劲力顺着臂脉涓涓而流,然后透体而出。
轰然间,雷声震耳,沐禾的血液宛若沸腾了,隆隆的犹如雷鸣,劲气在这样强大的气血加持下飞射而出,将湖面犁出了一道丈宽的沟壑。
“轰”
劲力强大,划过湖泊仍然余威不减,猛得击在了一座小巧朴素的木屋前,炸出了一个丈宽的土坑,碎石溅地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
济九瑭低着头,怔怔地看着脚尖前的坑洞,脸色发青,腿肚子都在颤抖。
他沉默许久,机械地抬起头,目光直射对岸,却见沐禾正在若无其事地压着腿,仰面朝天。
“沐……禾!”
洛卿洹怒火攻心,犹如炸毛的狮子般发出低沉的咆哮,眼角一突一突的青筋直跳,差点咬碎了白牙。
他脸色铁青,气急败坏地瞪着转身回屋的沐禾,怒喝道:“沐禾小儿,你有种别走!”
“嗯?”
听到叫声,沐禾脚步一顿,似是茫然的看了看周围,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一双眼睛里满是疑惑。
“济兄可是叫我?”
“废话,难道这里还有别人不成?”
见沐禾竟然装傻,济九瑭差点气炸了肺,强忍着砍死他的冲动,一剑插在土坑中。
“这难道不是你干的?”
“当然不是。”
沐禾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一口否认,而后语气温和地开始掰扯。
“你不是才出来吗,所以没看到有一只幻麟兽刚刚跑了过去,这坑是他一个屁崩开的。”
说完,沐禾又觉得这话似乎哪里不对劲,于是连忙改口。
“说错了,不是屁,是他打了个喷嚏崩出来的。”
“没想到你竟这般无耻!”
济九瑭这回真的气炸了,一身灵力不受控制的爆了出来,咔擦一声头冠崩裂,长发乱舞。
“幻麟兽都在梧桐林,你在这柏树林给我找一只看看?”
见沐禾还要狡辩,济九瑭冷笑一声,拎起长剑就朝演武场走去,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同为天脉,亦有强弱之分,今日我们就比个高下。”
说完,他一剑挥出,雪亮的剑气斩破湖面,直接劈在了一座木屋上。
“你也别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