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宋瑜瑾伸手阻止,“这府上要是真的出了人命,那可就真的是一件大事了,小师父年纪轻轻就做了仵作,那肯定是有一番本事的,要不然这样吧,再去找一个有经验的老师傅过来看看,不管怎么样,事情还是要查清楚的。”
冯书明有些犹豫,就听那宋瑜瑾继续道。
“我是侯府的公子,你是一州知府,要是被人知道了,不光你这知府会遭殃,旁人还会说我这个侯府的公子是个不顶用的。”
冯书明面色大惊,连忙道:“不敢不敢,我这就派人去找老师父过来。”
他叫过一边的下人,吩咐他们赶紧去。
小仵作一脸忿忿,这竟然怀疑自己的手艺,真是侮辱个人了。
冯知乐悄悄拉拉小仵作的袖子,看着他伸过头来,对着他道:“一会老师父过来了,你什么都不要说,就安安静静的呆在一边。”
“为什么?”小仵作不解,“为什么我不能说话,我明明看的是对的,这个姨娘就是中毒而死的啊!”
冯知乐耐心解释,她朝着一边的宋瑜瑾看了一眼,“见到那位公子了吗,他是专门过来给你解围的啊,你年纪轻,别人会以为你的年纪小看,要是这时候请来一个老师傅,帮忙验证你说的都是对的,那旁人还不是对你刮目相看吗?”
小仵作皱眉,还想说什么,就见旁边的冯泽珺朝着自己看过来,微微摇了摇头,“不要说话。”
冯知乐诧异,顺着冯泽珺的视线朝着外面看去,就见冯书真正急急忙忙的朝着这边跑来。
这下热闹了。
冯书明赶着院子里的婆子朝着外面走,本是想要冯知乐和冯泽珺也赶出去的,可是看着宋瑜瑾正回头和冯泽珺说着话,他也不敢去再冒犯宋瑜瑾。
刚才宋瑜瑾说的那番话,可是吓了他一跳,要是因为自己府里的事,牵连到了宋瑜瑾的名声,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这要是没事还好,要是真的林姨娘是被人害死的,这要是日后被人给查出来,那可就麻烦了啊。
“大哥!”
冯书真冲着宋瑜瑾行了个礼,来不及寒暄朝着冯书明就冲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问我我去问谁!”冯书明没好气道,“这都是你院子里的事,你连你的院子都管不好,是吧?整天就知道去做生意,就你这样的,要是后院起火了你都不一定有空过来救火的是不是?”
冯书明面上有些燥,“大哥你说什么呢……这林姨娘的身子一直就虚弱,这都养了多长时间了,你也是知道的,这突然去了虽然有些急但是也是意料之中的啊。”
冯知乐皱眉:“三叔这话说的可就是有些不负责任了,三叔知道林姨娘的身子虚弱,那为什么还是不管不问的,知琼一个小丫头,明明是冯府的小姐,却过得连个丫鬟都不如……”
“知乐!”冯书明对着冯知乐高喊一声,“有你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吗?就算你三叔做了什么事情,那也是你的三叔,你就必须要尊敬他知不知道?”
冯知乐嗤笑一声,第一次感觉冯书明这个人真的是愚蠢。
冯书真无论做了什么都是她的三叔?呵呵,真是有意思了。
冯泽珺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对着冯书明道:“爹,林姨娘的病要是早些治疗的话,就一定不会演变成后来的样子,先不说姨娘的去世是病情发作还是有人蓄意杀害,三叔做的确实有些疏忽了……”
“泽珺,知乐年纪小不懂事,你也是年纪小马?”
冯书明阴沉着一张脸,看着儿子恨不得去抽上几巴掌,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当着宋家公子的面说这些合适吗!
冯泽珺苦笑:“爹,我也是庶出,知琼也是,我很能理解知琼的处境……”
冯书明叹了一口气,他对这个儿子一直都是心有愧疚的,但是冯泽珺已经长大了,他就算再做什么,都是补偿不了的,索性他就直接去这个儿子疏远开来,除非有事要不然从来不见,明明是父子却像是一对陌生人。
他和冯泽珺的关系还不如冯泽珺和二房。
冯书真离着林姨娘的棺材老远,他不敢看里面的林姨娘是个什么样子。
当初他和林姨娘在一起,就是他用了一些手段的,那些手段不堪,他自己承认,但是林姨娘在世的时候,他都不觉得那有什么的,可是林姨娘一死,他就开始害怕了。
他对不起林姨娘,林姨娘肯定是痛恨自己的吧,她会不会来找自己报仇,会不会缠着自己,会不会阴魂不散……
“大哥……”他拉了拉冯书明的袖子,“我能不能先回去啊……”
冯书明皱眉:“你去哪?你的妾室如今死因不明,你不管不顾,就要离开?”
冯书真苦着脸道:“我是真的有事啊……”
宋瑜瑾嗤笑一声,他怎么会看不出冯书真是在害怕呢。
他上前一步,对着冯书真道:“冯三老爷,林姨娘是你的妾室,跟了你那么多年,还为你生了一个女儿,这就算夫妻恩爱没了,可是最起码还有一些亲情在的吧,你就不过来看林姨娘一眼吗?要是知琼知道了她的爹是这么嫌恶她的娘亲,连死都不看一眼,那小丫头得多伤心呢?”
冯书真干笑两声:“宋公子说的有理,我没有说我不看林氏啊……”
冯知乐冷眼看着冯书真一步步的挪着步子朝着棺材走,就像有好几个人在后面拖着他,他的步子看着就沉重。
他是不敢的,他怎么敢呢。
冯知乐突然为林姨娘觉得悲哀,这一辈子就为了这么个人,在后院待了一辈子,最后为了自己的女儿没了命。
冯泽珺安抚的看了冯知乐一眼,他知道冯知乐和林姨娘的感情深厚,他怕冯知乐看到冯书真这个样子,心中控制不住。
冯知乐给了冯泽珺一个安心的笑,示意自己没事。
小仵作嫌恶的别开眼,他一看冯书真那个样子就知道那是个寡情虚伪的小人。
“哎哎哎,来了!”
他不经意的朝着院子门口看了一眼,就见小厮带着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人朝着这边走,这个人他还认识。
正是自己师父的师兄,自己的师伯。
老人自然也是看到了小仵作,他面色平静的别过眼,就像是根本不认识他一样,小仵作微微皱眉,但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老仵作朝着屋中众人行了个礼,然后在冯书明的催促下,去给林姨娘查看。
趁着这功夫,冯书明请着宋瑜瑾来到院子,剩下几人跟着出来。
小仵作不愿意,就在老仵作身边待着,识相的没有主动给老仵作说话。
老仵作看着自己不省心的师侄,趁着他背对着众人的功夫,狠狠瞪了小仵作一眼:“你来这里趟这浑水,是不是嫌命活的太长了!?”
小仵作机灵的背过身子,看着老仵作道:“师伯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就是给死人还个公道的吗?”
“这里可是冯家,那侯府的公子还在这里,你就这么直接的说这家的姨娘是被害死的,要是你说错了,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我对我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我不会看错的!”
“臭小子,看你师父都把你给惯成什么样子了!”
……
两个仵作背对着众人说着悄悄话,院子里的人却是面色严肃,鸦雀无声。
冯知乐和冯泽珺站在一边,两人眼观鼻鼻观心的低着头。
宋瑜瑾站在二人不远处,背着手看着头上巨大的树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冯书真时不时朝着屋中看上一眼,面上一片心慌。冯书明双手交握,脸上也是有些不安。
“老爷,这怎么还没有把林姨娘给搬出去啊,”李氏急匆匆的赶来,因心中着急也没有注意到院子里的诡异气氛,“母亲她都在催了!”
“大嫂……”冯书真低低叫了李氏一声,“宋公子也在这里。”
李氏一愣,朝着宋瑜瑾看去,似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宋瑜瑾也会在此处,不对,怎么冯知乐和冯泽珺也在?
这死了一人就这么热闹了?
冯书真对着李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朝着屋中看去。
李氏不解:“老爷,这是在干什么呢?母亲都在催了,这要是耽误了时辰下葬,是要误事的啊!”
冯书明当年和李氏成亲,还是冯氏在中间撮合的,冯书明可是她的嫡子,她自然要给冯书明找一个出色的妻子。
后来挑花了眼,好不容易看中了李氏,李氏家境优越,性子娴熟,冯书明当时也是对李氏印象不错,他的身边就是要有一个聪慧淑德的人。
可是这十几年过去了,冯书明越来越觉得是不是当初冯氏挑花了眼,把李氏给当成了别人,要不然这李氏这些年怎么变得越来越蠢笨。
他都已经这么朝她使眼色了,可她还是跟没有脑子一样问怎么了怎么了。
这宋瑜瑾在这里,还有两个仵作,你说是怎么了!
李氏看冯书明看着自己的眼神凶狠,她心里一哆嗦,不敢张口说话。
冯知乐看了一眼自己的伯母,又看了看冯书明,对着李氏道:“伯母,你刚才说是祖母在催促吗?”
李氏不敢乱说话,瞪着两只眼睛看着冯知乐。
冯知乐解释道:“刚才柳婆婆也在这里,我问她是不是祖母让她过来的,她说不是,是她自己过来的,可是你说祖母又过来催了,这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李氏朝着外面看了一眼,那柳婆婆混在人群里,乍一下子也找不清是哪一个。
她道:“柳婆婆也过来了?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刚从母亲那里过来,母亲才和我说把林姨娘从这院子里带走,去一个敞亮的,柳婆婆的话,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母亲那里听来的呢。”
冯知乐哦了一声,闭上嘴不再说话。
李氏现在过来说是传冯氏的消息,可是先前柳婆婆已经是在这里了,要是没有冯氏的吩咐,这柳婆婆敢过来掺和三房的事情吗?
可是这冯氏一连派了两个人过来,还互相没有通信,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这时候,胡子花白的老仵作也已经验完了,从屋里出来,朝着众人走过来。
“各位大人,里面的那位夫人确实是身中剧毒,毒量大,来得又急又快,按理说服了毒之后还可以再熬上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可是这位夫人身子弱,坑不住,两天就去了。”
冯书明面色一僵,还真是中毒了?
他下意识的就朝着李氏看去,见李氏面色苍白,他心里就有了数。
冯书真吓了一跳:“你说什么?中毒?”
老仵作确定的点头:“确实是中毒而亡,要是各位不信我,可以再去找来仵作看看。”
冯泽珺看众人无话,他请着老仵作和小仵作朝着外面走。
“真是麻烦二位了。”
老仵作跟在冯泽珺身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待走出了院子,他拉住冯泽珺的袖子:“这位少爷,我不知道你们府上的事情,但是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告诉你,那位死去的夫人身上的毒量实在是大,依我多年的经验来看的话,凶手就算是想要夫人死,也不会用这种突然毙命的法子,怕是夫人自己寻死了。”
冯泽珺心中震惊,朝着老仵作揖了揖手:“多谢老师父。”
老仵作朝着冯泽珺回了个礼,带着小仵作朝着府门外走去。
这种府邸中的腌瓒事他见过不少,除了淡淡的唏嘘,也不会有多余的情绪,去猜测这事情到底是因为什么。
可是小仵作却是不一样了,他年纪小,对这种事情难免心生好奇。
“师伯,你的意思是说那位夫人自己求死的吗?”
老仵作慢慢的点了点头:“怕是吧。”
小仵作不解:“这活着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去寻死,人活着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还会有一丝可能,要是死了那不就玩球了吗?”
老仵作叹了一口气:“你还小,有时候活着做不成的一件事,反而死了就能做成了,而且啊,这效果更好。”
“什么意思?”小仵作好奇追问,可是不管怎么说,老仵作却是不肯开口,问急了,换来了老仵作的一番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