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组长”两个字。
唐忆锦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瓣，白净的手指轻轻滑动下，电话就接通了，那压抑着的极低极沉的像冰一样凉的声音，伴随着电流直往唐忆锦耳朵里钻。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话音落，唐忆锦就怔住了，什么意思？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要莫名奇妙地对她说这些话？唐忆锦想不清楚，她只知道他的语气很差，她只知道他先前对她的回复很冷淡，她只知道自己被这样莫名其妙地对待很委屈。
她执拗着不肯说话，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落地窗前，许逸飞望着幽深的夜色，他浓眉紧拧，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在懊悔，懊悔自己不受控制地想要去质问她，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她的答案。
许逸飞烦闷地轻啧了声，艰难地扯着嘴角，“我到家了。”很久了。许逸飞在心里补充了句。
又是这种无关痛痒的语气和话语。
唐忆锦觉得自己要被气笑了，她才是该要问他该要做些什么才对吧？她闷“嗯”了声，显然是不愿意多和他多说。
沉默间，唐忆锦这边就有新的来电，她瞥了眼屏幕，咬住下唇，是张世舟。
“嗯，我有电话进来，那……”
“可你不是在和我打？”唐忆锦本想借着这个机会把他的电话切掉，却没想许逸飞根本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许逸飞也能猜着个七八分，他试探着问出口，“是……张世舟？”
“……”
她没说话，许逸飞自然以为她是默认了，暗自将心里那口气强忍下去，“所以那天的事是我多此一举？”所以她根本就想和张世舟断的干净？所以她那天才会一脸不高兴？所以她觉得他做的那些小动作都是笑话？
他声音喑哑低沉，就像拨动沉闷的鼓面，听得唐忆锦舌尖涩涩的，那件事她是感激他的，可是……
“许逸飞，”这是第一次唐忆锦对着他没有叫组长，她语气里有十分的郑重，“我知道的，对于张世舟的事情上，你想要帮我，也是真的帮了我，我感激你……也不可能会怨你什么，可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非黑即白的，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非善即恶的……”
她的语速算不上快，可许逸飞像是没有听明白似的，她说这么多是想要告诉他什么？她回心转意爱上了张世舟？可她对着他又算什么？可她之前的那些反应又算什么？
“你……”
“我也感激他，如果他那之后再也不来找我，这件事就过去了，再也不会有人提起，可是我不想……不想伤人一次又有第二次……”更何况，他并不是别人嘴里的浪荡子，他也没有十恶不赦到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
听她说完，许逸飞嘴角勾起讽笑，这种事情她不想伤害就可以不伤害的吗？她不知道，对于一个爱她的人来说，她的不爱本身就是一种伤害了吗？这是不可避免也无可更改的。
许逸飞声音低沉幽幽地潜入幽幽的夜色中，“你要改变主意和他在一起吗？这是你和我说这么多的意思？”
“……”
唐忆锦有些头疼，是她说的太隐晦太不清楚？
“你不说话……”许逸飞走到阳台上，右手握住栏杆，沁人的凉意一点一点地往他身体里面钻，“你不说话我只当你是在思考，我只当你是不知道怎么做……但是唐忆锦，你自己心里有个问题你自己弄明白，你要是不爱他却和他在一起，究竟是委屈了自己还是更对不起他。”
唐忆锦紧咬着下唇，杏眼圆睁，“我没有要和他在一起……”
哦，没有。嗯，没有。
许逸飞挽起唇角，“既然你没有这个想法，那现在你们算什么？他会认为你愿意接纳他，然后再十倍百倍的对你好，更加用尽心力地去追求你，就因为你给他这小小的希望。”
唐忆锦唇瓣微松，不可否认的是，她无法辩驳，即使他的话他的语气那么地咄咄逼人，她也依旧没有办法去辩驳。
空中飘忽着极轻的叹息，慢慢侵入听话者心里。
“我……我只是想和他做朋友，我只是不想、不想做那么伤人的事。”
许逸飞不可置否地轻嗯声，他并没有反对她的观点，他只是说：“朋友……你觉得他只会甘愿和你做朋友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唐忆锦自己心里也明白。
空气突然又安静了，静得两人只能听见轻微的电流上，和对方清浅的呼吸声。终于，那悦耳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这空气中的安静，也打破了唐忆锦心里的那份安静。
“那么，就和我在一起吧。”
“……”
唐忆锦手指轻颤，她猛地慌了下，身上有些燥热，出了层细汗，他、他是什么意思？
许逸飞嘴角勾起些莫名的笑意，“就如他所想。”
如谁所想？如张世舟所想。
唐忆锦默默将他的话翻译过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要作何应答，心……落回了原处，可这样的起落又让她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可她并不觉得自己原本就有所期待。
她怔了会儿，接着便又能听到许逸飞就在她耳边问，“你应该没有男朋友吧？”
“……”
有没有男朋友他能不知道吗？他一点也看不出来吗？唐忆锦莫名地就有些气结，莫名地……就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唐忆锦，我在问你。”许逸飞板正腔调，他不想她在这个时候走神，也不想她在这个时候回避他的问题。
“没有。”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唐忆锦皓白整齐的牙缝里挤出来的，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那，和我在一起吧。你不想伤害张世舟，我来让他知难而退。”许逸飞收了手往房里走，屋里顶灯开着，明媚的灯光洒在许逸飞明媚的俊脸上。
良久，良久唐忆锦才勉强稳住自己的声音问出口，“为什么？”
只是为了帮她吗？
“你不是不愿意伤害他吗？”
不对不对，唐忆锦烦闷地抓了抓头发，她不愿意伤害他……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还想再接着问，却那些话就像堵塞在喉咙里，她说不出口，问不出口。
要是答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那难堪的又会是谁？
“你没有关系吗？”
“你觉得呢？”这话许逸飞说得漫不经心，他凤眼斜挑着，深邃的眼里是快要溢满的笑意与满足。
怎样都好，至少现在他也算是达到了终点，他想要的那个终点，尽管和最开始的……相较甚远。
“好。”唐忆锦攥住手心，像是下了决心，因为是假的，所以没有什么关系吧，所以……她也不要在意那么多吧。
许逸飞似无还有地应了声，他手指在桌面上轻弹，“张世舟以后要是再来找你，你就告诉我，听见了？”
“嗯嗯。”
“嗯。”真乖。他就最喜欢她这副乖乖巧巧的模样，有时的乖巧讨喜的很，让他整颗心都软化，可有时的乖巧又会让他又气又无奈，可无奈之余又还是满足，溢了满腔的满足。
收回思绪，许逸飞出声提醒道：“不早了，早点休息吧，”他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别玩游戏了。”
他暗自握握拳，和张世舟一起玩游戏这种事情，一定不会有下次了。
“嗯，好，晚安。”
“晚安。”
和她说完晚安之后，许逸飞手上也没有动作，好一会儿也没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他轻皱了下眉眼，“怎么了吗？”
她该不会是想要反悔？反悔也没可能，他不会同意的。
电话那边显然也愣怔了下，“我在等你挂电话。”
唐忆锦舌尖舔舔唇，她在说服自己，她没有先挂断电话的习惯。
许逸飞轻笑两声，为什么她从来就是这么能讨人欢心呢？他舌尖轻抵唇角，“去睡觉吧。”
他话里行间的温柔都好像溢出来，唐忆锦有些不习惯，有些话下意识地就说出口，“谢谢你，组长……”
“……”
“睡去吧。”许逸飞咬咬牙，沉声开口。
她不膈应他就不舒服是不是？她就是不想被他念会儿好是不是？
“晚安。”
这回唐忆锦说完等了两三秒就将电话挂断了，将手机放在一边，她对着电脑呆了会儿，还没有想明白刚刚许逸飞和她说了些什么，他们两又达成了什么协定，她只觉得有些恍惚，又有些难以置信，是的，怎么也不敢相信……
手机铃声响了下，唐忆锦猛地回神，她拍了拍有些泛红的双颊，劝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忆锦，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
这是张世舟发来的短信，他语气里的斟酌与委屈，唐忆锦都看得清楚，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许逸飞没有说错分毫，她想要回报他的好，就像朋友一样，可是他呢？他真的只会甘心情愿只停留于那一个位置吗？
蓦然想起许逸飞下午问她的那个问题：
“一时的不高兴，与长久的难过你会怎么选？”
那么她怎么选？怎么替张世舟去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