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余拿药的手顿了顿,谢堂燕哀嚎一声,“你会不会上药啊?要我老命了!”
陵余不理他,只看向姜冬,笑问:“你不愿我同往?”
姜冬认真地道:“这件事情,我不想让你牵扯进来。”
陵余点了点头,“好,那我不与你同去了,你小心。”
姜冬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地点头,诧异之余,暗暗松了一口气,对陵余道:“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你们去潼川城吧。”
陵余点头,转头对站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的楚歌道:“你不是很想念官哥吗?倒是可以与公主一起回去。”
楚歌愣愣地看着陵余,陵余笑了笑,“怎么?”
楚歌眼眶中悬着泪水,动了动唇,“大……大人。”
陵余转头看向窗外的风雪,淡淡地道:“雪停的时候,应该就可以走了。”
姜冬不愿打扰他们两人,上前接过陵余手中的药膏,笑道:“我来给燕子上药。”
陵余没说什么,站起身走向门外,负手站在院子里,站在纷飞的大雪之中。
楚歌跟了出去,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修长身影,恍惚之间回到当年在太安城的那日,在那微雪之中,他一人独立在中书令府湖中小舟之上。
当时他说:“你像她,却不是她。”
这句话,她永远也忘不了,她都知道自己是一种替代,但她愿意留在他身边。
“我知道,大人一定是想去护着公主殿下的。”沉默良久,楚歌艰难地道,“我不会阻拦大人,我会永远在这里等你。”
陵余转头看向她,许多年了,他没有好好地看过她,“楚歌,回潼川吧。官哥儿也想念他的娘亲。”
楚歌上前一步,风雪迷离,她坚定地道:“大人去哪,我就去哪。”
陵余叹了一声,声音中有些倦怠,楚歌的心整个揪了起来,哽咽道:“大人,你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陵余微微笑了笑,“楚歌,咱们的儿子是像你多些,还是像我多一些?”
楚歌再次愣住了,她不敢想象,有一天大人也会承认她生下的那个孩子是他的儿子。
陵余伸出手,温言问:“怎么?你也不记得了吗?”
楚歌下意识朝他伸出手,随即被他微凉的手指握住,她脑子里空白了片刻。他将她拉入怀中,另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背上,轻轻地,轻轻地,拍了一下。
楚歌泪如雨下,这么多年的坚守,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想要的只不过就是他这轻轻的一下安抚。
她埋首在他的胸膛,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衫。他温言道:“这一生,是我有愧于你。”
楚歌紧紧地搂住他,“大人也许不知道,当年楚歌沦落勾栏,大人路过,楚歌看大人的第一眼,就知道这辈子眼中再也无法没有别的男子。若有来世,我还是愿意追随大人。”
陵余垂眸看向她,伸手抬起她的下颌,“所以,你去东吴,你去潼川,你来昆仑。原来……我陈平湖,也有一人不离不弃。”
楚歌含泪看着他,“是!我永远追随大人!”
姜冬在屋内听到楚歌的这句话,她的眼眶红了。
谢堂燕忽然笑了笑,“昆仑山的雪山虽然圣洁,但与我这样的人,是格格不入的。我还是喜欢江南的花红柳绿,我想,我该去江南道看看了。”
潘瀞坐在窗户边,敲着二郎腿懒洋洋道:“从这里去江南道,当你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是初春了。”
谢堂燕怅然地叹了一声,趴在床上道:“那一定很美。”
姜冬给他上好了药,转身对潘瀞道:“我要去龙脉入口了。”
潘瀞奇道:“不等无名和姬襄了?”
姜冬摇了摇头,对谢堂燕道:“劳烦你画个地图。”
谢堂燕艰难从床上坐起来,“画地图太危险了,我带你们去吧。”
姜冬摇头道:“你的身体能吃不消,再说了,你这个鬼样子,去了也是拖累,万一再遇到什么危险,必死无疑了。那个地方,去的人越少越好。”
谢堂燕笑道:“死不死的,原本没那么可怕。”
“你不是要去江南吗?在这里好好养着的,死虽然不可怕,但活着不是更好?”
潘瀞按住谢堂燕的肩膀,笑道:“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了,那地图好画吧?”
谢堂燕迟疑道:“好画是好画,但若是落入别人手中,就很危险。”
姜冬道:“画吧。”
潘瀞取来纸和笔,谢堂燕没办法,只好拿起那笔思索着画了一张地图出来。姜冬拿起来看时,却是有些头大。
那地图真的不是一般人能看懂的,地形复杂,看一眼就头疼。
潘瀞接过来看了看,却点头道:“果然与我的密探传给我的是一样的。”
姜冬一惊,看向潘瀞,潘瀞将那地图收入怀中,对姜冬笑道:“跟我走。”
两人出屋走到院中,潘瀞对陵余道:“我们先走了,待会无名和姬襄回来,劳烦你告诉他们一声,不用担心。说不定十五之前,我们就回来了。”
陵余没说话,回身走到廊檐下。姜冬看了陵余一眼,又看向楚歌,终究是没说什么,和潘瀞朝客栈外面走去。
跨出大门,楚歌忽然在后面叫道:“公主!”
姜冬回头看向她,楚歌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你……你小心。”
姜冬微笑道:“我自然会小心,我会回来的,若不回来,官哥会想我的。”
说着,和潘瀞一起,没入外面的茫茫大雪之中。两人在城道上骑马而行,奇怪的是,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好像这场大雪一下,满镇子的人都消失了。
潘瀞坐在姜冬的身后,哼着不着调的小曲,两人出了镇子,往巍峨雪山的方向行去。姜冬问他:“你的密探,已经探出了昆仑上龙脉入口的位置?”
潘瀞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怎么着,就许宋修臣在我太安城养蛛网谍子,就不许我也在昆仑山安置几个密探吗?”
他虽然说是几个,但姜冬敢肯定绝对不止几个人那么简单,说不定是个可以媲美宋修臣的蛛网的缜密谍报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