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双照好像猜出他手中拿着的是什么，她淡笑了一声，摇头道：“你会后悔的。”
宋修臣将手中的卷轴再次交给那名国子监老儒生，老人紧紧握着卷轴，这一回却连打开都没有打开。
宋修臣道：“劳烦令太学士誊抄了，潼川城九条大街，街头街尾，都张贴了吧。”
说完，他看向姜冬，温言道：“我宋修臣，能许你一诺，也能许你终生。”
姜冬笑了，迎着温淡的阳光，她双眸像是晕染了桃花，她再无任何顾虑，扑过去紧紧搂住宋修臣的脖子。
宋修臣的眼角眉梢不再冷冽，溢着冲和的微笑，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他修长的手在姜冬的背上安抚地拍了拍，温柔却坚定。
在场的众人都默默别开了脸，好像都没眼看了，虽然传言说镇国公主放荡是有些过火了，但此情景下，镇国公主却也当的起“豪迈不羁”四字了。
试想，哪个女子敢于当着这么多庙堂肱骨大臣的面，对一个男人投怀送抱？全天下只有她镇国公主了吧？
国子监群儒早在宋修臣说出“虎符”二字之后，就对推倒宋修臣不抱任何希望了，木已成舟，权柄在握，还能怎么样？
宋修臣在姜冬背上拍了两下，姜冬似乎察觉到不妥，咳嗽了一声，从宋修臣的怀中退了出来。
宋修臣一只手负在身后，对站在最近处几乎石化了的祭酒先生微微一笑，“祭酒大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还是尊称老儒生为祭酒大人，就是没有要追究今日之事的意思，既然如此，更不会追究国子监其余人。
那老儒生脸色阴晴不定转了几道，最后重重叹了一声，拱了拱手，拿着那卷轴走了。
三炷香后，被围了一上午的文渊阁终于清净了。宁小姐坐着轿子回去了，宁侯爷也被一张担架抬回去了。
宋修臣将姜冬牵入文渊阁内，一个人都没有，连端茶送水的小厮都不见了。
姜冬伸着脖子四处看，宋修臣在她身边问：“你四处打量，看什么呢？”
姜冬呵呵一笑，“我刚才恍惚看见个斗笠人在阁内，人呢？你瞧见没？”
宋修臣微微笑了笑，“是陵余。”
他承认的倒是干脆！姜冬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这两个人合伙瞒着自己什么事情。她忍不住问：“陵余来干什么啊？找你打架吗？”
宋修臣摇头道：“你看这阁内，像是刚打了一场的样子吗？”
姜冬看了，桌椅板凳整整齐齐，毫无打斗痕迹，她更加郁闷了，“你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宋修臣似乎心情不错，笑得也真诚至极，“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鹾，他送来一幅画卷给我，但……其实是给你。”
姜冬脑子里轰了一下，心脏陡然狂跳了两下，有些心虚地道：“就是我娘亲的雨中拈花图吗？怎么会在他手中呢？”
“太安城乱时，杨貂寺从皇帝寝宫中拿出，送回阴愁岭，又被陵余拿了过来。”
姜冬“哦”了一声，“他怎么知道我需要此画？真是神了。”
宋修臣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看似随意地道：“倒也不见得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睹物思人罢了。”
姜冬越发的不自在起来，嗫喏道：“哦……呵呵，这也真是……”
宋修臣凑到她面前，两个人几乎鼻尖相对，姜冬往后退了一步，讪讪一笑，“凑这么近干什么？”
宋修臣似笑非笑，“你紧张什么？”
姜冬咽了咽口水，举双手发誓，“我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宋修臣笑了一声，好像带着淡淡的看笑话的意思。姜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恨不得是个穿山甲，一头拱个洞钻进去。
宋修臣笑了一会，惬意地挑了一下眉，叹道：“我娘子也有事情瞒着我了。”
姜冬扯了扯他的袖子，几乎是带着哭腔道：“臣臣啊……”
宋修臣忽然眯起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眸子，沉声问：“你叫我什么？”
低沉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引诱意味。姜冬讷讷道：“宋郎，好哥哥……”
宋修臣屈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你不想知道那第三份卷轴上写了什么吗？”
姜冬早就想知道了，苦于刚才一直被宋修臣纠结在某事上。唉，本来应该是她来质问宋修臣与陵余究竟有什么阴谋的，现在怎么倒成了她备受煎熬？
宋修臣个奸诈之徒，玩心计永远玩不过他！姜冬心中暗恼，但还是挂着颤颤的笑意，从容地转换了话题，“写的什么？给我看看。”
宋修臣摇头道：“唉，你心不诚，罢了。”
姜冬连忙揪住他的袖子，“别算了啊，我真的想知道啊，你不说的，我只好等下去大街上看告示了。”
宋修臣随意道：“那你自去看吧，我还有些事情，就不送了。”
姜冬：“…………”
难道刚才经历了一场逼宫政变的两个人，此时不应该是含情脉脉，缠绵依恋嘛？
宋修臣悠然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看起了案上的文案。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有些尴尬。
说开了，两人的关系不再是不能见人的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姜冬干笑了一声，在宋修臣的身边坐下，探着脖子问：“看什么书呢？推荐推荐。”
一看之下，却是哭笑不得，宋修臣手中的书册竟然是倒过来的！
宋大人双手微有些发颤却还强装镇定，姜冬看不下去了，很体贴地提醒他道：“拿反了。”
宋修臣咳了几声，淡定地将书册拿正了，又淡定地往边上移了移，“公主殿下，此处是文渊阁，你要是没什么事情，就先请吧。”
姜冬爱死他如今这个假装正经的样子，一时没忍住，将唇贴了上去在他的薄唇上蹭了一下。
宋修臣按住她的脑袋，不让她往后撤，声音暗哑道：“公主殿下，夫子像下，成何体统啊？”
姜冬眼中笑意潋滟，学着他的语气低声道：“宋大人，我好像已经看透了你的本质。”
宋修臣“哦？”了一声，“你知我本相？说来听听？”
姜冬叹道：“你这熟读四书五经的书生，看似冲和平淡，本心却不尊儒术。手段雷厉风行，行的是法家之事。性情恣意洒脱，却又遵从了道家。宋公子啊，你真是集三家之所长。佩服，佩服！”
宋修臣似乎颇为受用，谦虚地笑道：“终究，也不过就是个俗人。”
哪知，姜冬随后又加了一句，“是啊，俗世奇人。看起来清心寡欲的，实则……是豺狼虎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