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宋修臣双手向外用力一挣，瞬间挣断了双手上的石拷。
潘瀞忽然手指轻敲石壁，与宋修臣刚才敲击桌板的规律如出一辙。漏月室顶上轰然一下，一块石板移开，往下透出一柱光亮。
他向前一跃，几下借力，轻巧地攀了上去。姜冬慌忙叫道：“重瞳，快，送我上去！”
重瞳在姜冬腰上轻轻一带，两人一起跳了上去。昏黄的灯光下，她看见宋修臣一只胳膊将姬襄的脖子围住，姬襄挣扎着叫道：“宋修臣！放开我！”
潘瀞笑了一下，上前一手刀将少年敲晕过去。
姜冬与宋修臣四目相对，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宋修臣却是对她微微一笑，“刚才在吃什么？”
姜冬恼道：“你能听到下面的动静？”
他摇了摇头，上前伸手捏起她嘴角的碎屑，“证据在这呢。”
姜冬狠狠攥住他的手腕，“你不能去！”
潘瀞在一旁淡淡地道：“先出去再说吧。”
石室门被推开，探进来一颗脑袋，是刚才那个俏丽的少女。她瞪大了眼睛，没料到屋内多出三个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宋修臣温言道：“劳烦姑娘带我们出去。”
少女看见了被打晕的姬襄，“啊！”的一声，尖叫道：“来……”
潘瀞一把将少女拽了进去，“来来来，凑个双！”说着也要一手刀下去将她敲晕。
宋修臣及时止住了他，“留下她，给我们带路。”
少女不可思议地看着宋修臣，一双大眼睛中全是惶恐，她颤声道：“你把姬襄哥哥怎么了？”
宋修臣扶起姬襄，对少女道：“他只是晕了过去，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少女木然摇头，豆大的泪水滚落下来，“你不要杀他。”
宋修臣面不改色，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所以，你带我们出去。”
姜冬从没见过宋修臣这么疾言厉色地对待一个少女，有点不可思议。少女抹了抹眼泪，抽泣道：“我带你们出去……我带你们出去。”
宋修臣沉声道：“虽然你看起来很天真无害，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不要耍小心思。”
他虽然没有说否则会怎样，但这句话的语气已经包含了威胁的意思。少女默默把缩回袖中的手伸了出来，垂着头在前面带路。
在廊道中七拐八拐地走了一会，似乎是到了尽头，有个庄稼汉模样的中年男人蹲在那里，旁边有个巨大的轮轴。少女道：“巨子又要出去了。”
那庄稼汉瞥了一眼被宋修臣架着的姬襄，叹气道：“是又被劫持了吧？”他语气十分无奈，带着点认命的意思，似乎对姬襄被劫持这件事习以为常了。
少女垂头丧气，伸手在墙壁上敲了几下，一个箱子从顶上缓缓垂了下来。
宋修臣微微挑起眉，与潘瀞对视了一下，潘瀞对那少女道：“你这橘子哥哥，还得借我们用几天。”
少女弱弱地道：“不要杀他。也……也不要毁了他的脸。”
潘瀞呵呵一笑，几人跳进箱子内，庄稼汉卖力转动轮轴，箱子缓缓向上升起。到了地面上，姜冬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刚才经历的那些事情，好像一场梦，虚幻飘渺。
她真宁愿是一场梦。
潘瀞道：“去附近的百八观，我把华衍放在那。”
姜冬问：“你怎么把她放在那？”
“她非要出家，我又有什么办法？”潘瀞半真半假地道。
姜冬知道他说的不是什么实话，也懒得再跟他争辩，扯住宋修臣的袖子道：“我有话跟你说。”
宋修臣对她微微一笑，“先到百八观，再说。”
姜冬摇头，“不行，我等不到。”
潘瀞翻了个大白眼，将宋修臣手中的姬襄接过来扛在肩上，对重瞳道：“先让他们说说梯己话，现在不说，等下宋修臣死了，可就不好说喽。”
姜冬恼道：“潘瀞！你积点口德吧！”
潘瀞又翻了个白眼，拽着重瞳先走了。空旷的山林间，只有姜冬和宋修臣。春夜的风微凉，却并不至于让人发抖，然而姜冬此时却在瑟瑟发抖。
宋修臣解开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又将她搂在怀中，温言道：“要说什么？”
“我们可不可以回潼川？什么也别做了好不好？带着云衡和兰衡，到乡下隐居好不好？”
宋修臣垂眸看向她，“阿冬。”
姜冬颤声道：“我现在慌得很，我不当什么镇国长公主了，什么都不要了，咱们别管了吧。别人的死活与我们有什么相干？”
宋修臣语气温和，轻轻揉了揉她的脸颊，“可我，白衣宋渔，祸世之人。”
姜冬心中猛然一震，以前，宋修臣也和她说过“乱世之中，匹夫尚且不能独善其身，何况是他？”
可当时，她并不觉得危险真正降临，现在则不同。她抓着他的手臂，“我……我害怕啊……”
宋修臣静静地看着她，他眼中流落着一股温柔而坚定的力量。“你以前说过一句话，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苍生不负卿？如今，宋修臣是在寻一个双全法。”
姜冬叹了一口气，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傻，想起在机关城下她对姬襄说的那句话——如果宋修臣的志向是拯救这个乱世，那边她的志向就是成全他。
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她道：“那好吧……我支持你。谁让，你是宋修臣。”
她搂住他的脖子，“我知道，你去皇宫杀人和救人，都有你的思量。并不是姬襄说的那样，你不是为了复仇才这么做的。我相信你，也不问你为什么，但你要活着回来，知道吗？我在意的是，你要活着回来。”
宋修臣郑重地点头，“自然，我会活着回来。我怎么能让你和两个衡儿，再等我一次？”
前面潘瀞喊道：“唠完了吗？天都要亮了！可不可以暂时离开一下你们的小世界？”
宋修臣握住姜冬的手，走上前淡淡地道：“你想去见华衍，也不必这么着急。”
潘瀞跳脚道：“谁急了！”
宋修臣点点头，“原来并不是不想，而是没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