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一身喜服，越发显得气质出彩，英朗不凡。姜冬自己掀起了盖头看向他，故意皱眉道：“一身酒气，别过来！”
陈平湖原本醉意朦胧的眼眸却清明几分，他看了眼被她随意丢在红绣鞋旁的红盖头，上前俯身捡起，重新搭在她的头上。
姜冬眼前一片通红，听陈大人缓缓道：“前些年没看清楚，如今想要再看仔细一些，看看你到底是不是那个女子。”
金秤挑起红盖头，她抬眸看向他，四目相望，气氛凝滞。
陈平湖果然是细细地打量她，从眉心的花黄，脸颊的桃粉，唇上的胭脂，细细看过去，眉眼口鼻，一一端详。
姜冬心中发虚，转过头道：“大人看够了吗？我脸上有花啊？”
陈平湖手指拂过她眉心的小小梨花，轻声道：“你该叫我夫君。”
姜冬起身，有意无意避开他的手，她垂眸轻声道：“你身上的酒气熏到我了。”
陈平湖抖了抖袖子，伸展双臂，姜冬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心中骂了一句，脸上却故作羞窘，环手探到他腰后，给他脱去外袍，搭放在衣架上。
陈平湖走过去抓起外袍，扔在窗户外面，回头问：“可好些？”
姜冬“嗯”了声，“你穿中衣不冷吗？快关上窗户吧。”
陈平湖依言关上窗扇，回头走到她的身前。姜冬见他的中衣是茜红色，与平日的气质有些不太相符，这么一个冷硬的人，穿上红衣后居然平添几分了阴柔魅惑。
陈平湖低头看了看身上红衣，问：“怎么？”
姜冬摇了摇头，“咱们还没喝过合卺酒，我还不能叫你夫君。”
陈平湖走到桌案边，拿起酒壶到了两盅酒，酒水微黄。
他的嘴角细不可查地微微勾起，“花雕酒？”
姜冬背后吓出了一层冷汗，她的声音细如蚊蝇，“是……是青瓷娘让我放的茶……”
陈平湖眼神闪了闪，拿起酒盅在鼻子下闻了闻，他道：“青瓷娘会有什么好茶？”
姜冬几乎想钻进地缝中，她讷讷道：“我也不知道，她说……说这是好茶……”
陈平湖“哦？”了一声，自己先喝下半盅，将另一盅递给姜冬，“既是好茶，是该好好品一品。”
姜冬接过酒盅子，闭眼喝了一半。然后与陈平湖交换酒盅一齐饮干。却趁他不注意将口中的酒水吐到帕子上。
陈平湖放下酒盅，姜冬知道玉泥茶的药性很快就会上来，忙推他道：“后堂有热水，请……请夫君先去沐浴。”
陈平湖握住她的手，“你今晚为何如此低眉顺眼？”
姜冬心中砰砰直跳，将手抽出，“难道非要我与你针锋相对，你就高兴了？”
陈平湖淡淡一笑，看着红烛下的她，她眼中流露出的焦虑，直直刺到他的心中，让他胸口微痛。
他温言道：“人言，楼上观山，城头观雪，灯前观月，舟中观霞，月下观美人，是为会观。原来，红烛之下观新娘，也很美。”
姜冬心中微动，忍不住抬头看向他。他目光沉静，她永远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那沉静之下有些悲伤。
她笑道：“月下观郎君，也是会观。只可惜今夜无月，大人去沐浴吧，早些……安歇。”
陈平湖转身走到后堂，背对她的那一刻，眼角余光淡淡瞥了眼床帷之内。
姜冬长松了一口气，知道陈平湖洗浴之后，玉泥茶的药性肯定会上来。她忙脱下自己的红衣给床上的楚歌穿上。吹熄了烛火，自己躲在一个柜子里。
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才听到陈平湖的脚步声从后堂走出，姜冬捂住耳朵。
不知道是不是玉泥茶的作用，一场激战异常惊天动地。姜冬都有点担心那床会不会塌了。她捏着一把汗，生怕陈平湖发现床上的不是她。
大概两个时辰，才彻底没了动静。姜冬哆哆嗦嗦，浑身忍不住地抖，想要出去看看陈平湖是不是睡着了，却不太敢。
昏天暗地不知熬了多久，忽然听到推门声。姜冬壮起胆子推开柜门一条缝，看见穿着女装的谢堂燕蹑手蹑脚从门外进来。她连忙推开柜门，想要爬出去，奈何双腿发麻，却根本抬不动脚。
谢堂燕将她从柜子里拖了出来，姜冬才发现窗户外面的天色瓦蓝，已经是拂晓时分。
谢堂燕低声问：“还走得动吗？”
姜冬咬牙点点头，看了眼床帷，轻轻皱眉，随即跟着谢堂燕走出去，转了几道小径，来到青瓷娘的住处。
混在青瓷娘的十几名婢女中，一路上居然没遇上什么侍卫，沿着青石板铺就的道路走到潭水边，潭水黝黑，深不见底。
谢堂燕握住她的手，“你闭气，我带你出去。”
姜冬深吸了一口气，和谢堂燕一起跳入水中，身子悠悠下沉，顺着水流不知飘了多久。她感觉几乎快死的时候，终于冒出水面，水压的作用口鼻流血不止。
谢堂燕把她拖上岸，青瓷娘给她顺了顺气，姜冬呛出好几口水，喘气道：“我还可以支撑住，咱们快走。”
青瓷娘脸色有些古怪，看向谢堂燕她问：“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出来的太顺了？”
谢堂燕点头道：“是很奇怪，不合常理。好像有人事先给咱们清了路。”
姜冬也觉得一路上没遇到一个拦路的，很奇怪，她问：“难道是阴先生给咱们下了套？”
谢堂燕摇头，“不至于，他老人家没有闲到和我们玩过家家的地步。”
青瓷娘问姜冬：“刚才你出来的时候，陈平湖如何？”
姜冬摇头，“没反应，很平静。”
……
陈平湖只穿一件里衣，负手站在窗前，手中摩挲着一块古玉，他的神情出奇的平静，即便是发现床上的女人不是姜冬，他依旧没有动怒。
事实上他早就知道，昨天晚上喝那盅酒之前就知道。
楚歌瑟瑟发抖缩在被子里，她意识到昨晚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
压抑不住的低泣传到陈平湖的耳朵中，他皱了皱眉，语气轻淡：“哭什么？”
楚歌颤颤从床上爬起，穿上衣衫，下床跪在地上，“奴婢……很喜欢大人，喜欢到骨子里，喜欢得发疯，我只想见大人一眼，没想到会……会变成这样……”
她猛地举起手，一柄钢刀直刺心脏。
陈平湖回身就是一脚，将她手中的刀踢飞出去，刀口划破胸口的肌肤，鲜血汩汩染红了里衣，却没有刺到她的心脏。
他冷声道：“谁让你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