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心大师念了一个佛号，退让到一边。
周唯依闷头站起来，两条腿麻木得不受控制，伞儿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可这回周唯依是真的脱力了，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她身上，伞儿一个不稳，主仆两人都要摔倒。
一双大手稳稳地拉了她们一把——却是方才站在方丈身边的男子，看身手和力道，应该会武功。
“小姐，没事吧？”伞儿连忙问。
周唯依顿了片刻，把那头晕眼花的症状压下去，这才有力气抬起头，虚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男人，可惜眼睛对不住焦，只囫囵看了个人形：“多谢公子。”说罢，又跪到了下一级台阶上。
那男人却是怔愣在当场——他竟不知，这执拗的女子有如此出众的容貌。虽然面色苍白，满脸虚汗，但是丝毫不减女子的清丽，只消一眼，便像丢了魂儿似的。
“少爷。”也不知站了多久，仆人走过来问他，“可否返程？”
廉如久沉声道：“不急着走。”
仆人好奇地望着自家少爷——他可是被夫人逼着上山听禅的，恨不得早些走，怎么又改变心意了？
***
周唯依花了一整天的功夫，走走停停，到天色黑透的时候才到静安寺的门口。
拜佛的流程就省了，她实在没力气进门，就在寺庙门口远远看了一眼那佛祖的金身，暗想：佛祖大人，就看在小女子如此辛苦上来的面子上，不要责怪小女子不拜您了。
主仆两人就坐在寺庙的门槛上歇息了片刻。
周唯依没镜子，看不到自己的脸色有多么难看，只知道歇了大半天依然起不来身，两条腿像废了一样，膝盖一会肿痛一会麻木，说不出来的难受，那襦裙是上好的丝料，此时外层已经被磨破了。
伞儿抹了一把眼泪把目光从小姐那双惨不忍睹的膝盖上移开，说：“小姐，我背您下去吧。”
周唯依这回没反对，老老实实趴到伞儿的背上。
伞儿下山没再走台阶，走的是静安寺的正门坡路，她自小干活，力气大，一路走下来只花了半柱香的时间，一点都没觉得累，只想着赶紧带小姐回家。
好不容易到山下，将军府的马车正在门口等着，伞儿唤了一声：“小姐，我把您放下来了，马车到了。”
可背上的人没有回信。
驾马车的车夫一看：“不好！小姐是不是晕倒了？”
伞儿心惊肉跳，连忙把小姐放到马车上——姜楚楚脸色惨白，呼之不应，真是晕倒了！
“小姐！小姐！”伞儿急得乱了方寸。
“失礼，我来看看。”廉如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把切住了周唯依的脉络。
伞儿拿救世主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是累晕了，快送她回府吧，膝盖的伤也要赶快看，拖下去恐成顽疾。”廉如久将深邃的目光落在女子苍白的面容上，若有所思的样子。
伞儿六神无主，连道谢都忘了，催着车夫赶紧回程，廉如久看着那马车的样式是一品大员的等级，马车上有红缨，这是本朝武将的标配。京城一品武将，除了姜耀威大将军别无他人——这女子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怎么跟自己从前听说的不大一样？
正这么想着，那马车夫许是吓坏了，手下一用力，赶车的缰绳居然断了！车子颠簸了一下，猛得停住，伞儿一把扶住车身，差点跌倒压着自家小姐。
马车夫低呼一声：“车坏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廉如久从后面跟上来：“我送小姐一程？”
伞儿惊喜道：“多谢公子，那就借贵府的马车一用了。”
廉如久差人将马车驾过来，暗道幸亏听了娘亲的啰嗦，没有骑马，否则可就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
伞儿将小姐背上车，廉如久亲自驾车，一路绝尘而去。他驾马车的技巧一点都不像个公子哥，又快又稳，比将军府那个二十多年的老车夫还娴熟，一路很快进了京城，城门口看马车的款式，就知道是招惹不得的人，一路放行，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远远看到了将军府的大门。
***
周唯依因为晕倒，错过了回府的好戏。
安平郡主和姜月遥喜气洋洋地送走了纯如夫人和两位公子，回头就看到了马车疾驰而来，还不待她看清楚驾车的男子是何方神圣，马车堪堪停稳马车，帘子一掀，里头伞儿哭得不成人样，抱着晕过去的姜楚楚。
“这是……怎么了？”安平郡主吓了一跳，把心头方才浮起的那一点窃喜压了下去。
伞儿哭着答：“小姐去寺庙跪拜，操劳过甚，晕倒了！郡主，救救小姐吧！”
“去寺庙跪拜？怎么回事？”说话的声音却是从后面传来。
安平郡主一看，正是刚刚下朝的将军。她有点心虚，连忙岔开话题：“伞儿，还不快把你家小姐背下来！牛进！牛进！去喊大夫！”
一帮人簇拥着把晕倒的姜楚楚送进府中。
姜月遥愣在门口，眼睛落在那位赶车的男子身上，只觉得其人风度翩翩，气质脱俗，还没看上第二眼，人便被母亲拉着进了府。
姜耀威这才看见廉如久，愣了一下才道：“你何时回来的？”廉如久奉命去西北出征，怎么会突然归来？
廉如久答：“昨日夜里刚回，一大早被我家夫人差遣出来烧香，说是在战场上罪孽太多，正打算进京面圣呢。”
“你也太任性。将士回京，第一件事就是要进宫上报军情，你不仅提前回来，还没第一时间去面圣，小心被言官知道了，参你一本。””姜耀威叹气里带着赞赏，他知道廉如久敢这么做，分明是西北打了胜仗，这么多年，军里出的人才中，就他一个廉如久能让姜耀威看得上眼。
廉如久答：“要不是送令千金回复，我也不会被人发现提前回来。将军还是先去看看她，恐怕伤的不轻，居然傻乎乎地三拜九叩走了数百台阶，连我都抗不下来，贵府的家规未免太过严苛。”
姜耀威眼神一冷：“这件事我会处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