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正阳殿灯火彻夜亮着,直到天明。
皇上看着桌案上放着的卷宗,他没想到密探调查下去,却是查出了更多他意想不到的丑恶。
五皇子的确做了杀人夺宝的事,肖家村的村长、里长到鄢北城的郡守都被押送到地牢中,皇上连夜审问,从他们口中问出了五皇子勾结地方官员,索要钱财美女等桩桩件件的罪名。
罄竹难书啊!
皇上心里有一串朝廷命官的名字,此刻那些官员中不少他认为只忠诚于自己的人,都跟五皇子扯上了关系。一个月白暖玉的案子,没想到牵扯出这么多是非……
黎公公上前两步:“皇上……皇后娘娘在大殿外头跪了一个时辰了。”
皇上目光幽深:“让她进来。”
黎公公:“是。”
皇后打一进殿门,就往皇上脚下一跪:“皇上,臣妾教子无方,愿您饶了昶儿一命,我愿意用我这条贱命,为儿子赎罪!”
皇上打量着她:“皇后,你是聪明人啊……就是没有聪明对地方。你知道我的密探调查出真相,连夜跪在正阳殿请罪,你要是能把这股聪明劲用在教导老五身上,也不至于把老五毁成了这副德行!”
皇上越说越激动,说到后来甚至开始大声咳嗽起来。
皇后听着皇上的咳嗽声目光却露出一股痛快,不过她垂着头,很好地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而是继续声泪泣下地说:“皇上,大秦国再也消耗不起皇子了……”
这话正正扎在皇上的心窝中!
他虽然皇子众多,但老大老二内斗而死,老三残废,其余几个都是酒囊饭袋,唯独老五看起来有几分才华,似能当担得起家国重担。
皇上甚至有种阴暗的想法,五皇子虽然在这事上做得不对,可也能表现出他有些手腕和阴谋,如果能用到正途上,老五的确是个当皇帝的好料子。
可他偏偏不是!他用歹毒的阴谋敛财、索贿、杀人放火……简直罪大恶极!
皇上脸色白一阵青一阵,接连又咳了许久,这才说:“来人,拟旨!五皇子秦昶德行有失,削去一应官职,从今天起迁出皇宫,幽居岭西,不得召唤不能入京!”
皇后闻言,心里一松:“谢皇上不杀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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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梅坞。
周唯依听着这份宣判,面上满是冷笑。
“德行有失?四个字就把多少条人命给涵盖在内了……”她幽幽地说,“三皇子,你说得没错,皇上是老了,心软了。”
旁边坐着的顾常青面露不愤:“皇上没处死五皇子!这个仇我们要再报!”
这个莽夫!周唯依急了,瞪他一眼:“你激动个什么劲?要说恨,肖勇才是最恨的一个!他父亲刚刚惨死,他冒死告官,结果五皇子连顿打都没挨,轻飘飘地换个地方继续享福了……”
飞甲在边上叹气说:“肖勇知道消息后,恨得一夜白头。”
蒙冤受辱固然绝望,可最绝望的是,冤案昭雪了,王法却不能为他做主。
秦封声音里透着冷意:“肖勇恐怕更想不明白,皇上还会派人追杀他……”
顾常青一愣:“你说什么?”
秦封淡淡地说:“你以为告倒五皇子他能得到什么好处?皇族的颜面受损,单这一条,就够皇上砍他十回脑袋!咱们的皇上可是个心狠手辣的皇上,别忘了他当年如何用篡位的手段夺得了这个天下。”
顾常青惊愕地看着秦封,他其实更没想到的是,传言中残废的三皇子,竟然有这样一副通透的心思。
秦封吩咐说:“飞甲,你把肖勇和证人都接到安全的地方,给他们安排新的身份,让他们从此隐姓埋名。另外你一定告诉肖勇,这事没完,让他静静等待消息,五皇子的死讯一定会传达给他。”
周唯依忽然补充了一句:“最迟一个月,让他等一个月,我一定把五皇子的死讯带给他。”
飞甲眼睛一亮:“是。”他早就见识过苏暖的计谋,心知她说一个月,那就是一个月。
顾常青和秦封也都惊讶地望着她。一直默默听话的顾满秋说:“苏暖,你就这么有自信?”
周唯依拍了拍她的手:“我说到做到,这事少不了还需要将军府的帮忙。”
顾常青说:“我们自当竭尽全力!”
周唯依说:“眼下还真有一件事需要将军府出面……”
周唯依将国师的事说出来,与他们谋划了一番,这才从落梅坞各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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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五皇子受罚的事,京城暗潮涌动,曾经拥护五皇子的官员人人自危,生怕皇上深入查案,再起出一大串贪污受贿的把柄,一时间除了皇后亲族的那帮人,竟然谁也不敢跟五皇子有所往来。
五皇子闷在宫中等待发配的时候,国师那边也没闲着。
五皇子越惨,苏暖的卦象越是应验,国师一生敛财,这时候不想着如何赎罪,而是正在绞尽脑汁地转移财产。
五皇子的事连累京官人人自危,城门戒严,贵重物品受到盘查,谁也不敢偷运宝贝进出。国师还记得他“祸起东南”的卦象,一门心思想把占星台的藏宝搬到京城之外。
为了避免被盘问,国师精明地说这些都是需要搬运的祭品。大秦国以祭品为圣,又是国师亲自吩咐,箱子上贴了免查的封纸,这便顺利地从占星台运出京城了。
周唯依让顾常青暗中跟踪国师,亲眼看到国师将大箱大箱沉重的东西往外运,知道时机成熟,顾常青便带兵伪装成山贼,埋伏在国师的必经山道上,将人给拦在路中央。
国师见车队被拦了,连忙从车上下来,见是一堆毛贼,气得鼻子都歪了:“瞎了你们的狗眼!天子脚下也敢拦路打劫!”
顾常青粗着嗓子说:“哼!劫的就是你!车辙这么深,箱子里放的什么宝贝?”
国师眼珠子一转:“宝贝?哼!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顾常青故意说:“老子管你是谁!东西留下,饶你狗命!”
国师气得呕血:“我是大秦国当今国师!这箱子里都是祭品,惊扰了上神,你们就不怕后半辈子被鬼缠身?”
顾常青大刀一摆:“上神不会怪罪我们这些吃不饱的人弄点饭钱的!兄弟们!给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