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从此以后，我就是我
快步走出师傅的房门，一轮晕红的夕阳正挂在不远处层峦叠嶂的青峰间，霎时间为尘世中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温柔光芒，无数盛开的菊花在这迷离的光晕中随风而舞，如同美人腮边醉人的腮红，美的那么温暖，那么馨香。
前方的一颗不老松下，一个挺拔俊逸、风度翩然的少年正背着双手眺望着远方，夕阳的余晖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将他整个人都裹在了一团橘色的温暖中。
我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大师兄的那天下午，刚刚从昏迷中清醒的我，惊愕地发现了立在窗边的他，那么干净而美好翩翩少年，也是这样披着一身温暖而灿烂的阳光，用那么温和而沉静的口吻对我说：“醒了？……”
蓦地，场景一变，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月色明媚、星光灿烂的夜晚，我本以为是梦中的情景，此刻却那么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大师兄低头俯视着我，那张始终充满着和暖笑意的面孔遮住了漫天的星斗，一双本是如同千年古井般清冷幽深的眼眸，却盛满了关切与温暖……
立在门外、白衣****的大师兄，用手试探着我额头的温度，微笑着问我为什么没去药园；镜湖边，手执竹杯，一脸淡然的大师兄，语气清晰而沉静地告诉我，以后无论问他要什么，或者想问他要求什么，要直截了当地告诉他；美人樱下，大师兄一边用树枝在地上写下一个个笔画繁复的古篆字，一边耐心地给我细细讲解着；时常惊诧于我的“特立独行”，但却始终不曾询问过一句，只会若有所思的望着我的大师兄……
其实，无论是师傅还是大师兄，他们早就已经发现了，我并不是真正的落灵！
望着眼前那如梦似幻般的绮丽美景，我突然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爱上了这个美丽而神奇的世界。尽管这里没有爱我的父母，也没有往日熟悉的朋友们，但是这里有疼爱着我的师傅，关怀着我的师兄，还有质朴而善良的人们，平凡而又可爱。或许对他们来说，我只是一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贸然闯入者，或者是一个因重伤后而性情大变的“陌生人”，但是他们却依然毫无疑义地欣然接受了我，温暖着我，让我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找到了可以依靠、可以停泊的港湾。
微笑着抬头，望着那彤云密布的天空，我在心中默默祈祷着：“老爸、老妈，我在这里很好，我又有了疼爱我的亲人们，请你们也一定要好好的！我爱你们，永远，永远！”
松树下，枫雾静静地站着，微笑着看着不远处，浑身披着晕红霞光的小师妹，看着她神采飞扬地向自己走来，一双眼闪动着明快喜悦的光芒，在逐渐昏暗的暮色中那么清亮、那么灿然，一块块落日的光斑在她的头发上调皮地跳动着，随风轻舞的衣袂翩然而动，似乎正如同她此刻那么显而易见的好心情般，快意、雀跃。
“大师兄！”欢快的语气中，洋溢着的是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开怀与释然，“好美的夕阳哦！”
枫雾微笑地看着刚刚在自己身旁站定的小师妹，此刻正一脸陶醉地望着天边的夕阳，一副无限向往的惬意表情。
“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我从来没有发现，原来龙吟山的落日也是这般美丽！”深吸一口山中清新的空气，抬头望着一脸笑意的大师兄，我兴致盎然地说道。
枫雾的身躯猛地一滞，双目一凝望着一脸坦然自若的小师妹，转而又若无其事般地微笑着问道：“又是从哪里看来的诗，我怎么没有印象？”
感受到了大师兄瞬间的凝滞，我不以为意地咯咯笑着，嗅着他身上传来的夹杂着青草与淡淡菊花香的清新味道，我没心没肺的编了个理由敷衍道：“昨晚上做梦，一个白胡子的神仙老公公念给我听的！”
闻言，枫雾不由摇头好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顽皮的，连编瞎话都编的这么敷衍了事！”
抬起头，我冲他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然后转头望着远方的青山红日，语气真诚而平静地说道：“其实，我是专门来跟你说实话的呢！”
等了半晌，都没听到师兄搭腔，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看，他正一脸笑意地低头望着我，只是那双眼那么郑重而深沉地盯着我，似乎正在研判着，我是不是真的下定决心了，是不是真的想说出来。我相信，哪怕只要我还有一丝犹疑和退缩，他也会立刻阻止我说下去的。
微微一笑，我坚定地对上了他的眼，缓缓说道：“师傅跟我说过，真正在意我的人，是不会在意我从何处来的，只会在意我将会往何处去。我想，只有真正在意我的人，才会发现我并不是以前的那个小落灵了。师兄，其实你早就发现了，不是么？”
枫雾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小师妹，小脸上流露着的是与实际年龄绝不相符的成熟与睿智。其实，这个问题根本用不着回答，因为，答案早就摆在那里了，只是以前两人都不愿面对罢了。
呵呵一笑，我继续说道：“对于我在意的人，师傅说，说与不说，只在我的一念间。可是，我想告诉我在意的人、也是在意我的人，不管以前怎样，但是从此以后，我就是我！我就是离界中最德高望重、赫赫有名的问菊先生的小徒弟，也是离界中最前途无量、英俊潇洒的第一帅哥……枫雾公子的小师妹，落灵是耶！呵呵，有你们两个罩着我，就让别人的嫉妒来得更猛烈些吧！哇哈哈……”
看着一脸故意张狂笑意的小师妹，枫雾不由摇着头也跟着轻笑出声。皑皑的暮色中，一道如清泉出涧般的清朗笑声汩汩流淌着，其间却掺杂着另一道夸张而又滑稽无比的怪异笑声，被山间调皮的晚风吹送出去好远，好远，在渺渺的青峰峻岭间不停地回荡着……
笑够了，回头望着依然一脸愉悦的大师兄，从来没见他这样开怀地大笑过，现在的他才像个十八岁少年该有的样子……那么纯粹而坦然地快乐着的样子，那么恣意洒脱、无忧无虑的样子。
“完了，如果照顾我的那两个大姑娘看到我居然能逗得你这……么……开心，一怒之下，不知道会不会直接用眼神杀死我？额，好可怕！”我故意打了个寒战，装出一脸担忧的样子。
“扑唗……”又是一个榧子敲在我头上，措不及防下，我被敲得好痛。抱着脑袋，我呲牙咧嘴地表示不满，大师兄却一脸轻松快意的模样，似乎对自己的“虐童行为”非常满意。
撇撇嘴，我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今天实在心情太好，我又想K歌了。抬头望望天边不知何时挂上的一勾弯月，我抿着嘴，轻轻地笑了：“大师兄，那天在镜湖边听见我唱歌了吧？其实，那天的歌是唱给我自己听的，但是今天，我想唱给你们听！”
回头望望师傅窗前那道隐约可见的清瘦身影，我不由暗乐：“我就知道，我这个老顽童师傅是绝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抖抖衣袖，我昂首挺胸站直了身子，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一声清亮的歌声从口中飞出：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别了，我亲爱的老爸、老妈！从今以后，我将只会是离界的落灵，但无论是生命消逝还是时空变换，我对你们的爱都依然不会有所改变……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流浪远方，流浪……
蓦地，一声清亮的笛音加入了进来，我心中一动，扭头望向身边的大师兄。此刻的他正凝视着远方，一脸专注地吹着笛，笛音悠扬而婉转，吹笛人的面色沉静而深远。
谢谢你们，师傅、大师兄！我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我心中的无限感激，此时此刻，我只能用心而真诚地唱着：还有，还有，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为什么流浪远方，为了我梦中的橄榄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