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Hi飞翔突然公布了要召开记者招待会的消息,姚小葳也体会不到什么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之前曾允和孙燕虹联手给她造成的重创,表面上看好像已经愈合了,可是这种愈合是经不起一点折腾的,这不,曾允又来了一手,她的战斗力就瞬间被清零了。
这天下班,姚小葳没有回样板间,而是回到自己家里,这套房子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不仅脏而且透着冷清。
姚小葳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开窗通风,手里也没闲着,反正脑子是乱哄哄的,即便坐下来,心也静不下来,索性给房子来个大扫除。
姚小葳将家具上的浮土擦试了一遍,又仔仔细细洗刷了厨房和浴室,打扫到一半的时候,袁冬青的电话打来了。
姚小葳刚接起来,就听到袁冬青说:“小葳,尤长廷又找韩冲聊了,他还争取了最后宽限时间,说只要在记者发布会最后的签约环节之前,咱们拿出来的方案2.0可以让他满意,韩冲就会取笑最后的签约仪式。所以啊,小葳这最后两天很关键,陈锋这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精修设计图了,晚上你再和尤长廷碰碰该新的创意,要是有什么想法也还来及加进去。”
姚小葳将耳机带上,将手机放在围裙兜里,一边擦地一边说:“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改的必要么,反正就算给了2.0版本也是输,而且给了韩冲,曾允又来抄袭呢,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后遇到曾允要碰的案子,我就绕道走,要不然我设计一次,他抄袭一次,我这辈子别干别的了,光给他做嫁衣了。”
袁冬青听了一愣:“你不要这么灰心丧气啊,这还有最后两天呢,怎么能在这时候放弃?”
姚小葳:“我这不叫放弃,而是即时止损。冬青,韩冲虽然答应给最后两天时间,可这也许是他随口一说,不愿承担直接拒绝咱们带来的风险的说辞呢?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是即便最后咱们拿出完胜1.0的方案,韩冲基于综合考量依然选择拒绝,还告诉咱们是因为2.0设计图他不满意。毕竟这是一家酒店的建设,不是设计图比赛,不能只把眼光放在一套设计图上,这里面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韩冲必须要去想后续的实践能力,合家欢和Hi飞翔比咱们的综合实力强,这是事实。”
袁冬青叹了口气:“小葳,现在尤长廷正在想办法,如果设计图过关了,成功阻止了签约仪式,那么下一步,费尔总公司就会大力支持咱们,再加上这边有新游的合作,到时候咱们的综合实力未必比他们差,可前提是咱们先要阻止签约仪式。”
姚小葳安静的想了两秒,才说:“不管怎么样,我今天想安静一下,就我一个人,你先不要劝我了,你让我好好想想吧。”
袁冬青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很快就把电话挂了。
……
袁冬青和姚小葳认识多年,袁冬青是很明白她的,平日里姚小葳斗志昂扬,精神焕发,那是因为她热爱自己的工作,姚小葳和一般的上班族不同,即便她在给曾允和Hi飞翔打工的时候也很少抱怨项目和公司。
姚小葳还经常说,如果时常抱着付出努力就要得到回报的心情,那么结果必然会失望,会抱怨,因为这样想就是把自己的努力和每个月的工资挂钩,大多数人都不满意自己的工资数字,都会产生觉得自己努力很多但是工资很少的心理。可是反过来呢,如果把自己的付出努力和自我提升挂钩,每一次努力都是在自我提升上的累积,那么也许几年之后就会变得不一样,哪怕换一份工作也不是一张白纸的新人。
可是即便是这样积极的姚小葳也会有负面情绪,也有低落和自我否定的时候,曾允给她的打击只是外界的因素,来自自己内心的否定才是致命的。
在袁冬青的记忆里,姚小葳有过这样几次失落和自我否定的时候,第一次是姚小葳初次在设计图比拼上输给对手,对别人来说那只是一次比拼,谁都有输得时候,很正常,可是姚小葳却无法容忍。
那次恢复姚小葳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找回状态,她整夜失眠,即便很困了,躺在床上闭上眼,大脑也不肯停下来,它一直在转,往死胡同里钻。
第二次,是姚小葳经历了曾允和孙燕虹事件,那次不仅是感情上的双重背叛,还有错失奖项,以及设计图被抄袭等等,甚至于全公司上下都知道这件事了,唯独姚小葳不知道。
这和天底下遭遇感情劈腿的人都差不多,被背叛的当事人往往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可是到了那个时候,当事人只会想为什么,为什么大家要一起瞒着她,等着看她笑话么?
这几件事堆叠起来,几乎要压垮了姚小葳,虽然她表现得比上一次坚强很多,也没有被打击的一蹶不振,袁冬青也在第一时间开导她,可是袁冬青心里清楚,姚小葳虽然在她面前表现得很坚强,但那些坚强多半是装出来的,是自我催眠。
这后来的几个月,姚小葳和尤长廷开始合作,工作室经历了风风雨雨却都挺了过来,一切都看似相安无事,直到现在一个巨浪打过来了,姚小葳一直小心藏在心里的脆弱终于爆发。
尤长廷心里最脆弱的地方来自家庭的伤害,姚小葳的却来自工作上的打击。
……
袁冬青挂上姚小葳的电话之后,有点坐立不安,她在屋里来来回回踱步,过了几分钟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办。
直到陈锋说:“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我在改图,你走来走去的我很乱。”
袁冬青只好一屁股坐下来,说:“那要不,你在这里踏踏实实改图,我去小葳家陪她住一晚?”
陈锋一怔,叹了口气:“你确定小葳现在是需要你陪她住一晚这么简单吗?她不是说了想静静吗?”
袁冬青:“你不懂,女人说‘我没事’就是需要男人关心的暗示,就是希望男人不要真的以为她没事,而是关心她出了什么事,或者能猜到她有什么事。同理可证,女人说‘我需要一个人静静’,意思就是希望男人千万不要在这时候放她一个人,当然也不是要烦着她,而是能帮助她真的平静下来。”
陈锋说:“你也说了,是女人希望男人如何如何,你是男人吗,你是姚小葳要的那个男人吗,你和男人的功能不同,你去了也没用。这样,你去厨房给我煮碗面,我先把饭吃了,然后才有力气继续改图。”
袁冬青震惊了:“你这时候还吃的下去?你有没有人性啊!”
陈锋:“小葳已经放弃了,她今天肯定什么都不会做了,那我就更需要加倍努力,现在时间紧迫,我不抓紧行吗,我这怎么是没人性,我这是为了大局考虑,为了咱们四个人努力。”
袁冬青有几秒的词穷,这么一听好像也很有道理,
可她还是不安:“那也不能任由小葳一个人待着吧,她最近的情绪本来就不好,尤长廷因为自己的心结和她分开,现在曾允又来找麻烦,加上以前的很多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懂不懂?”
陈锋说:“你也说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还有句话叫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小葳的坏心情有一部分是因为尤长廷造成的,那应该去陪她的也应该是尤长廷啊。”
陈锋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啊,这事儿有一部分责任在尤长廷啊,就应该他去解决啊!
袁冬青一把抓起手机,准备打给尤长廷。
……
另一边,尤长廷在半个小时之前刚刚回到样板间,他本以为姚小葳提前下班是回来这里,哪知一进门才发现屋里安静的不像话。
尤长廷换好拖鞋,便问Anne:“姚小葳回来了么?”
Anne回答道:“报告主人,姚小葳没有回来。”
尤长廷一怔,安静一秒又问:“那你问问尤呵呵,她去哪儿了?”
过了片刻,Anne说:“主人,姚小葳回自己家了,她现在正在大扫除。”
尤长廷安静了。
他叹了口气,先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姚小葳正在大扫除。
这个消息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尤长廷不会认为有什么,可是姚小葳每次做家务,就是那种达到大扫除级别的家务,那都代表着她的心情十分焦虑和低落。
姚小葳还说过,只有不让自己的手脚停下来,她才能从这样的焦虑中稍微好一些,而且在厨房里做饭和洗澡可以帮助她理清思路,清洗厨房和卫生间可以让她心情舒畅,这就是她用来减压的方式。
自从住进来样板间,姚小葳还没有过一次彻底的大扫除,这说明她的心情一直很稳定,但今天……
尤长廷想了一下,又问Anne:“Anne,姚小葳现在很焦虑,你说我该怎么开导她?”
Anne说:“主人,中国人有句俗话,解铃还须系铃人。”
尤长廷:“我明白,可她的心结暂时没办法解,她太重视工作了,而且重视在工作中找寻个人价值,实现个人能力,现在她的工作遭到又一次重创,除非这次的案子能顺利拿下,否则我怕她会消沉一阵子了。”
Anne这时说:“可是主人,我觉得姚小葳的心结除了工作,还有感情和你。”
尤长廷一怔:“怎么会,我和她说分手,她表现得也算平静,很容易就接受了。我想如果我们再交往的时间久一点,她可能没这么容易释怀,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提早说。你不知道,当初曾允和她分手,她痛苦了很久。我也是因为如此,才不想浪费她的时间,要是将来我们结婚了,事实证明我是一个不会给她安全感的丈夫,而我也无法在家庭关系中找到自己,那么我们的婚姻可能就会像我父母一样,到时候再说分开,那会对她造成更剧烈的伤害。”
Anne:“可是主人,你现在和姚小葳说分手,她没有明显的表现出难过,并不代表她真的不难过啊,也许她藏在心里呢?”
尤长廷低声道:“不会的,她不是一个藏得住心事的人。”
Anne继续反驳:“主人,我这里有份说明,说女人天生就比男人会藏心事,女人说‘我没事’就是有事,但是不想自己说,要让男人猜,女人说‘我想一个人静静’就是不想一个人待着,希望男人陪伴她。”
尤长廷半晌没说话。
直到Anne又说道:“哦,对了,主人,姚小葳还有一条口信让我带给你,还指定说一定要在你过生日当天放给你听,请问你想听吗?”
他生日当天?
尤长廷一愣,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这才发现今天已经是他生日了。
而他竟然完全过忘了。
尤长廷自嘲的笑了一下:“是不是姚小葳唱了生日快乐歌给我?”
Anne说:“不是的,主人,是一段祝福。”
很快,Anne就把这条口信播了出来:“尤长廷,你这个笨蛋,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懦夫,不负责任的王八蛋,你明明放不下,却还要死撑,你以为这样很帅很酷吗?好啊,你要保持你的帅,你的酷,我就拜托你一直保持下去,不要后悔。再过半个月,这个样板间的合住协议就到期了,到时候我会搬回我自己的房子,我会开始接受别人的追求,希望到时候你能真心祝福我。”
这段话播完后好一会儿,尤长廷都没吭声。
他彻底的傻住了,完全没料到是这样一段录音,而且全是在骂他的话。
只是这样被人骂,他却一点都没有生气,还觉得有点心酸,有点心疼,有点暖,他脑海中也一下子涌入很多过去发生的片段,全是和姚小葳有关的。
尤长廷反应了一会儿,又深吸一口气,这才问Anne:“Anne,按照你刚才的理论,如果女人是喜欢说反话的话,那么这段口信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她不希望我们分开,她也不想这么快去开展下一段感情,她太难过了,才用这种方式告诉我?”
事实上,尤长廷这话是在问Anne,也是在回答他自己。
而Anne也来不及回答他,袁冬青的电话就在这时打进来了。
……
尤长廷接起来一听,就听到袁冬青说:“我告诉你尤长廷,小葳连日来遭受的都是挫折,而且还来自两个渣男,一个是两天后要召开记者招待会的那个人渣,一个就是前阵子突然跟她说分手的混蛋。她现在的心情非常的差,她连她最爱的设计图都不想碰了,她也不想为两天后的最后一搏努力,她已经自暴自弃了!这里面你要负一半责任!我警告你,不要伤害姚小葳,请你对她好一点,就算分开了也请你做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不要当逃兵,开诚布公的和她谈一次,哪怕你们没有情分了,疏导合伙人的心情也是你应尽的义务!我今天把丑话放在这里,要是姚小葳一蹶不振,离开工作室,你以后绝对挽回不了她,她是个种感情的女人,可她也从不吃回头草,曾允和她交往七年,一朝背叛就永远被判出局,曾允死乞白赖的求她都没用,前车之鉴就摆在你面前。到时候小葳要是走了,我也不会待在你这个破地方,我还会鼓励小葳去连耀阳的工作室,他们会开夫妻店,你就后悔一辈子吧!”
袁冬青噼里啪啦的把尤长廷一顿臭骂,等她说完了,这才看向旁边一脸震惊的陈锋,朝他扬了扬下巴。
紧接着,手机那头就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袁冬青一愣:“靠,挂了!”
袁冬青再把电话打过去,已经是忙碌状态。
袁冬青一把将手机扔到桌上,气哼哼的说:“这王八蛋,活该孤独终老吧!”
然而袁冬青并不知道,尤长廷才听完她这顿劈头盖脸的指责,脚下一转就直奔大门口。
他离开了样板间,直接驱车开往姚小葳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