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仿佛有风缓缓吹过。
孙悬眼睁睁看着段方文走到自己的面前，那温和的面容上仿佛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是一汪冰冷而幽深的泉。
他整个人激灵了一下，起身，连忙向段方文行礼：“臣见过三殿下。”
“哎，孙大人何必如此多礼。”
行礼才行到一半，一只有力的手就将他扶起，孙悬只得站起身望着他陷入了沉默。
但他的脑子里，在疯狂的思考。
从皇上将那件案子交给自己，到这连日来无休无止的调查，再到今日陈太傅的人突然上门邀请还有陈从业先前说过的话，最后到三皇子的出现。
这整件事情中，如果说孙悬还没有想明白，他那就真的不用在那官场里继续做下去了。
他们，显然是冲着自己而来啊！
不！
准确的说，他们是冲着那桩案子......
思及此，孙悬在心里沉吟了许久，久道花厅里半天都无人开口，三皇子自己也明白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几分，斟酌道：“孙大人不妨先坐下，我们慢慢聊。”
坐下。
他现在哪里还敢继续坐。
仿佛那凳子上被人洒满了钉子，孙悬就这么站着，目光从气势微露的陈太傅身上到三皇子之间来回打量，忽而，他装作想起什么的样子，说道：“回殿下，臣这会儿怕是得回大理寺了，那儿缺不得人，臣已经出来太久了。还请殿下赎罪，臣就先告退了......”
话落，三皇子轻瞥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警告：“孙大人，你这是不给我面子吗？”
“臣不敢！”
孙悬的后背悄悄起了层冷汗，他依旧想要坚持离去，无奈在三皇子说完这句话后，一旁迟迟没有开口的陈太傅终于也对他道：“孙悬，这顿饭还没有用完，你就想走，我这个老师在你眼里怕是算不得什么了。”
“老师，我......”
孙悬一听这话，更加为难了。
等再仔细看面前几人的表情后，他心里也明白过来，如果自己不肯留下来，三皇子和老师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放他走。
既然如此，他也只能默默接受。
孙悬不禁叹了口气，在几人的注目中回到了座位，重新坐了下来。
见此，陈从业一改先前那吊儿郎当的口气，脸上满是得意和威胁：“孙大人，乖乖听话可就对了，不然你......”
“业儿！”
陈太傅兀自咳嗽了一声，似乎对陈从业几次险些破坏气氛而不满，他侧首给陈老夫人递了个眼神，后者很是默契的起身，扯着小儿子的衣袖就直接离开了花厅。
顿时间，整个花厅里就只剩下了陈从业和三皇子、陈太傅。
便是那些下人，也都走了。
孙悬心里也意识到，面前的两个人马上会说些什么，而自己又将面临什么，既然逃不过，他干脆坐正了身子，如同自己平时审案一般，定定看向了两人。
“老师，三皇子，你们有什么事需要孙某的，还请明说吧。”
“看来孙大人也知道我让外公请你来得原因了。”
三皇子挑眉一笑，也落了座，目光先是看向了一旁沉吟不语的陈太傅，继而才看向了孙悬，继续道，“年底宫宴一案，不知孙大人如今查的如何了？”
听到他提起正题，孙悬目光一凛。
“回殿下，那桩案子暂时没有找到人证和物证，大理寺里，也不过有一具欲对公主行凶而死的尸体罢了。至于尸体上查到了什么，请殿下恕臣无礼，那属于案件秘密，不得对外泄露。”
“即使是我，也不能泄露吗？”
闻言，三皇子仿佛早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并没有惊讶，也没有动怒。
他的语气，正常极了。
若不是自己眼下被半逼半扣地坐在太傅府里，孙悬都差点要以为，三皇子真的只是正常问询一下。
默默垂下眸子，他点头：“正是。”
“咳咳......”
见他依旧不愿意改变态度，旁边的陈太傅再次咳了咳，看向了他：“孙悬，你可还记得当年你拜入我门下时，说的那些话。”
“我......”
孙悬犹豫了片刻，终究不敢隐瞒，“学生自然是记得的，那时学士只是一届普通的赶考学子，多亏了老师的收留和教导，学生才有今天。当年，老师将学生带入府中，学生铭感五内，曾经发誓日后若是老师需要，必定俯首报答老师的教导之恩。可是今天这事儿......”
“今天这事，老夫就想要向你讨个回报，你可愿意。”
不等他说完，陈太傅干脆地抛出了自己的目的，直叫孙悬暗自咬牙，竟是“扑通”一声跪在了陈太傅的面前，叩首道：“老师，若是为别的，学生就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但此事涉及重大，不仅是皇上那边交待了臣要严正办案，便是学生心底的那条线也告诉学生，不能徇私。所以，还请老师恕罪，这件事上学生真的不能出手帮助。”
“你！好你个孙悬！”
听到他那番话，陈太傅又气又急，这回倒是真的咳嗽了起来，指着地上的他就厉声吼道，“枉老夫当年认为你知恩知德，却原来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夫只让你透漏些细节，难道还是逼着你冤枉别人不成，就这么点小事你也不肯，你给老夫滚出去！以后，老夫就当没受过你这个学生！”
说着，陈太傅伸手夺过桌面上的一碟菜，狠狠砸在了孙悬面前。
偏偏，孙悬躲也不躲。
他依旧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满脸担忧和愧疚，只不停道：“老师，学生真的是无能为力，还请老师莫要动气，学生自然也不敢忘记老师的恩德，来日必当涌泉相报！”
“老夫不要来日，就今日这事儿，你究竟答不答应！”
陈太傅怒目看着他，但许久后，孙悬坚定地摇了摇头。
见此，他也明白这事儿是不成了。
陈太傅不禁侧首，看向了身边沉默不语的外孙，只见三皇子的脸色也逐渐冷了下来，最后，他却是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为难孙大人了，不过，孙大人以后可不要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