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让道。病人要送往急救室。家属请让道。”王明拉着李云岭的手,不愿意放开,害怕一放开就要从此天人两隔。
刘晓倩拼命掰开王明的手:“明哥,你冷静点。云姐姐不会有事的。你让她进急救室。医生会救他的。现在你拖延时间那是害了她呀。”
一言点醒梦中人,王明连忙放手。轻声对李云岭说:“宝贝,不要怕,我就在门外等你。你一定要出来。我一辈子都等你。”
李云岭提出要与王明分手,王明追问原因。李云岭说父母压力太大,自己不遵从他们的意见,害怕他们想不开做啥事。王明承诺两个月毕业后一定好好工作,不会辜负他们的期望。李云岭黯然落泪,点头。却在过马路的时候一不小心被一辆小轿车撞了。颈部与胸部都血迹斑斑的。王明见状马上打车往医院赶,慌忙中只打了刘晓倩的电话。刘晓倩接到电话马上出发。
此刻王明在门外一直等,脑子里一直盘旋着李云岭被撞后那个场面。忘记了喝水,忘记了吃饭,小便来了也不懂得上厕所,穿着裤子就尿了。王明形象尽失。这是刘晓倩第一次看见王明如此失态。在她的记忆里,明哥是温和亲善的,是修饰整齐,爱好干净的。无论在什么方面,他都是她学习的榜样。眼前的这个男人让她不认识了。
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失去了爱情就会让人毁掉形象,毁掉自己?那爱情也太可怕了。刘晓倩虽然谈过恋爱,但是都是过家家一样的。她并不懂得真正的爱情意味着什么。
其实刘晓倩是一路见证王明与李云岭爱情的。包括王明如何认识李云岭,通过什么方式结交,然后李云岭的父母反对,两人激烈反抗……最后遭遇了这一场车祸。李云岭的父母没有来,因为他们还不知道,王明没有告诉他们,虽然李云岭的手机就在他的手上。但是他不想看到他们。他坚信李云岭一定能够醒转过来,然后她就带着她到陌生的城市去。他不相信,自己有着双手与智慧会把李云岭饿死。
夜已经很深了。刘晓倩放心不下王明,但是自己的爸爸也住院了,不好不回去照顾。所以她打了陈青的电话。陈青从睡梦中惊醒。没有丝毫的迟疑就爬了起来。那时候高考刚刚完毕,陈青在假期的享受中。但是王明是她打小暗恋的对象,她不可能不关心他。
等到陈青赶到医院来的时候,刘晓倩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陈青看着“面目全非”的王明心疼不已。
陈青的男孩子脾性这时候显现出来了。他喊来了护士,骂了她一顿:“没看到病人家属大小便失禁了吗?你们怎么不照顾一下?怕不付你钱还是怕什么?我爸爸跟你们院长很熟,你知道不知道?”护士一看这个姑娘的仗势那么大,吓坏了,连忙叫来另外一个护士,把王明扶去护理室。
过了一会儿王明被扶了出来。护士打算把她放在椅子上,又遭到了陈青的一顿恶骂:“没病房了吗?这叫病人如何休息?你们就不怕我打电话给你院长吗?”于是护士又急匆匆开了一个病房。
王明任人摆布的模样就像是已经失去了魂魄。但是他的眼睛一直是张开着的。泪水时不时无声滑落。
“明哥,来喝水。手术还在进行呢。动了那么久,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说明云姐已经坚持住了。来,喝水。”非常奇怪,王明听到这话就回过神来了。
“你觉得云儿一定会好?”王明的嘴唇有点发白。陈青无师自通有关心安慰人的技巧:“肯定会好的。不就是一台小车吗?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吗?被一部大货车撞上了也没事,对不对?”王明的嘴角竟微微有了一丝笑意。
陈青的确也出过车祸,那场车祸还不轻呢。她的右腿差一点就没了。但是陈青还经常向别人提起。好像是光荣事迹一样。尤其是在学校欺负别人的时候,经常一拍右腿说:“本小姐当年断腿都不哭,你说我会怕你吗?”
那时候的陈青还带着一点点的天真无瑕,短发清爽利落,像个假小子。
“陈青,你真好。要是云儿能够醒转过来,我就没事了。现在我感觉全身乏力。头晕晕的。”陈青走出门外,叫来了一个小护士:“喂,他嘴唇发白,头晕晕的,怎么回事?”小护士睁着小眼睛问:“可能是没吃东西吧。”陈青想了想也是。于是走到外面买东西。
夜黑如墨。让人有毛骨悚然的感觉。陈青好不容易找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小卖部,买了点果汁与面包回来。
回到病房时,王明已经眯着眼睛看她。她叫来小护士把床调好,让王明微微倾斜上身,然后拿了调羹,一口一口喂他果汁,面包也一点点喂进去。王明非常配合。陈青一向是别人照顾她的,没想到有了照顾别人的机会,她也可以亲力亲为。
果然,吃了东西,脸上好多了,但王明还是全身无力。于是一遍一遍叫陈青去看看急救室的情况。
那个在学校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陈青被当做使女一样被唤来唤去,竟然没有一丝埋怨,看她的表情好像还很乐意。要是刘晓倩在这里也会看傻眼的。
终于安分地睡了。陈青的眼皮也开始打架了。看着轻轻呼吸的王明,眉宇间带着解不开的结,陈青的心很痛很痛。这种感觉只在父亲生病时有过。王明高耸的鼻子精致的无法挑剔。她忍不住去摸了一下,轻轻的,害怕他惊醒。脸上有细细的绒毛,下巴的胡子有点杂草众生的感觉,头发也稍长了。即便如此,棱角分明的王明是很多女生崇拜的偶像。
是在这一晚,陈青第一次想到要改变自己的形象让明哥注意到她,并爱上她。她开始意识到自己是有着丰满胸部与臀部的女生,虽然五官算不上漂亮,但是修饰过后也是十分动人的。就是在这个晚上陈青决定了改变自己。
大约是凌晨三点的时候,李云岭被推出了病房,医生宣布手术失败。因为病人先天性心脏病,在手术的后期发作了,导致整场手术失败。医生司空见惯的冷漠声调让陈青勃然大怒。甩了一个杯子给他。
王明一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枯萎了,眼神涣散,嘴巴喃喃说道:“不可能,不可能,那只是一辆小轿车。脑部没有出血。怎么可能没有了?她进去之前还对我微笑了一下。我抓她的手,她还会回应我。她答应我会出来的。”医生以便又一遍解释,王明还是无法接受:“我和她在一起那么久,从来没有听她说自己心脏有问题。我也从来没有看见过她服药。你们是在推脱责任!”一向温文讲理的王明变得霸道无赖起来。
陈青一个劲地拉他的手,无话可说。任何安慰的话此刻都是那么无力。于是陈青就紧紧抱住他,希望自己能够给他一丝温暖,一点依存。王明并没有意识到抱着他的是陈青,只是一个劲捶打自己的头部。骂自己为什么拖延时间,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城市。这个城市把他最爱的人都夺走了。
王明有着强壮的胸肌,有力的双臂,此刻抱着他,陈青感觉到一种幸福。好像是他需要她,而她也需要他,然后彼此都在那种感觉。她的脸蛋也因此红烫起来,第一次有了害羞之感。虽然悲惨的事情就在眼前,但是她的心里还是漾出了一丝丝甜蜜。毕竟她不认识李云岭,不会对她的死感到忧伤。忧伤的感觉也有,那是为王明的痛苦。
李云岭的父母是在早上八点赶到的,两人都嚎啕大哭,责骂自己害了女儿。他们本来给女儿定下了亲,准备毕业后办的,这些李云岭都不知道,后来她告诉他们自己有男朋友了,他的父母就调查王明,觉得王明家境与定亲的相比没有那么好,就拼命拒绝。
刘晓倩也过来了,她万万想不到昨天的车祸竟然夺去了如花的生命。眼泪无声滑落。她是喜欢李云岭的。她的漂亮、温柔、体贴,还有一丝丝的傲气。明哥与她走在大街上是如此般配。每个人都羡慕这一对青春活泼的俊男靓女。但是他们就这样被活活拆散了。
此刻的李云岭安安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脸上没有忧愁之态,反而是出奇的平静。五官还是那么精致漂亮,只是红唇不再娇艳,整张脸惨白如纸。左手是紧紧握住的,仿佛还想努力地抓住什么。但是这个世界已经把她抛弃了。那么无情,二十四岁的如花生命就此凋落。
在这个衣食无忧的年代,还有许多恋人因为家境问题而走上绝路。是愚昧还是贪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