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这臭小子是在向我叫板？
有意思，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种不知死活的小子了。
“小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上不上车？”
他却只是斜睨了我一眼，轻飘飘的反问：“叔叔，难道我没有名字？”
我当然知道他有名字，可是我就是不高兴叫，尤其是看到这家伙一脸的理所当然，我更不乐意叫了。
于是我掏了掏耳朵，直接无视他：“你还有十秒钟时间。”
话落，我开始倒数，没想到高博彦这臭小子还不等我倒数完，就直接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这家伙还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难道以为我只是恐吓他的而已？
趁着高博彦和他的女朋友还没走远，我立刻拨了个电话出去，对象是这所学校的教导主任。
然而我只喊了一声“刘主任”高博彦就快速折了回来，然后毕恭毕敬地向我鞠了一躬：“叔叔，我忽然感觉有点不大舒服，就麻烦你送我回家了。”
切，谁说要送他回家了，还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不过，毕竟我已经是即将三十九的成熟男人，也就没有跟这个只是心理年龄满三十的臭小子一般见识。
直到高博彦上了车，他的女朋友还在后头依依不舍地挥着手。
我从后视镜里头看了一眼，出口的话语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酸：“看起来你这个女朋友对你很死心塌地啊。”
高博彦依旧淡定得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刚刚十岁的孩子，他甚至没有回应我的话，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叔叔，我这不是正按照你要求我的去做么，您为什么还是感觉不满意？”
我的要求？说得好像他什么时候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过一样……
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我就且当他是真的这么做的，不过这一回我的要求要变一下。
“小子，在惹人厌这件事上你可谓是出类拔萃，对你来说让我们家严瑾讨厌你应该不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吧？”
“我不是正在这么做吗？叔叔，其实被严瑾喜欢挺累的，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我们不会有什么结果。”
听到他说被严瑾喜欢累我就感觉心里不舒服极了，我女儿不要他是一回事，可他嫌弃我女儿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女儿配不上你？”
都不用照镜子，我就能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臭，这小子要是敢点个头或者是回一声“是”，我就把他丢在高架上，绝对说到做到。
好在这小子还算上道：“不，严格来说是我配不上他。”
且不说这个回答是不是出自真心，不过我很满意。
点了点头，我十分赞同他说的话：“你倒还有点自知之明，你何止配不上她，根本连给她提鞋都不配。所以赶紧想个办法，让她对你死心。”
高博彦看着我，很久没有出声，良久才来了一句：“叔叔，她是你女儿，不是我女儿。”
听他那语气，听起来似乎有点无可奈何。
“哦，那我给刘主任打电话也没关系？”
在任何时候任何学校，早恋都是一件不被允许的事，更何况像高博彦这种在校人气很高的学生。
即便他再年少老成，在面对这样的事情时，总会动摇的。
因为他比任何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要更加清楚，这件事一旦由我打电话通知到教导主任那里那将意味着什么。
他也许不会在意很多事情，但是我不认为他已经有能力扛起舆论的压力，以及这件事可能波及的人所产生的不利后果。
“叔叔，严瑾知道她的父亲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是这个样子的吗？”
“她不需要知道。”
“但她总有一天会知道。”
高博彦看着我冷冷地笑，当时车子刚好开到绕城高架上，他忽然又出声道：“我出言不逊，作为惩罚，叔叔把我丢在高架上吧，我会负责自己走回去，并且不会和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让严瑾讨厌这件事，我也会竭尽所能做到的，只希望叔叔到时候不要后悔。”
说实话，我真的很不喜欢这小子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的样子，明明才那么屁丁点儿大的毛头小子而已。
我有些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谁说要把你丢下了？”
虽然我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那就麻烦叔叔把我送到季老先生那里，和他说好了今天会去看他。”
听听，这小子怎么看都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都这么些年了，还是称呼季老管家为季老先生。
当然，他也从来没有叫过季修延一声爸爸。
虽然我平时也不怎么在意，可是这一天听起来感觉格外刺耳，总觉得这小子好像比当年的我还要冷血无情。
我在心里思索良久，终究还是开了口：“你……知道的吧，关于你亲生父母的事？”
一般人都很忌讳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通常我也不会把事情做到这份上，但是因为对象是高博彦这臭小子，总感觉小看他或者把他当成是普通孩子来对待，以后一定会吃大亏。
所以，在让自己不好过和让他不好过之间，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毕竟还是个孩子，在听到我这么毫不掩饰地提起他的亲生父母时，他大概还是受到了冲击，脸色很突兀地变了一下，然后很不高明地套我的话：“叔叔指的是什么？”
“不如你告诉我你知道什么？”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始终看着高博彦，他的一丝丝情绪变化都没有错过。
那某个瞬间，我分明从他眼底看到了一抹恨意，虽然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但是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可他却对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在说谎，我很清楚这一点。
可我忽然之间居然对他升起了那么一点点悲悯之心，就因为他知道，才觉得他可怜。
有时候，无知者才会比较幸福。
我希望严瑾幸福，所以我会希望她一辈子无知，同时也无忧。
就在高博彦给我那个回答之后的十分钟时间内，我做了一个决定：“出国去吧，再也别回来了。”
我知道，严瑾知道了以后肯定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沉浸在悲伤之中，可是和一辈子比起来，再长的时间都只是短暂的。
长痛不如短痛，严瑾虽然如我和我妻子般固执，但她同样具有我们超强的自我复原能力。
只要给她时间，我相信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也许当初让季修延收养高博彦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错的决定，所以在还有机会挽回的时候，我要弥补这个错误。
想起来有些可悲，我这辈子也许看起来挺随心所欲，可事实上却有很漫长的时间都背负着连我自己都无法摆脱的愧疚感。
之前是苏妍，之后是高博彦。
我知道我可以不背负这份愧疚感，可知道归知道，却做不到。
季修延说我是良心未泯，可我多希望我能甩掉这份所谓的良心，我一点也不想因为我的这份良心，波及到我深爱的妻子儿女。
我怕他们痛苦，也怕他们受到伤害。
听到我说的话，高博彦看起来有些意外，但是他却并没有反对，而是简简单单地应了一声“好”。
好像大多数时候他就是这样的，对于我或者是季修延替他做的每个决定，他都不会说一个“不”字，可我总觉得他并不是真正的顺从，他是在等待时机。
他太清楚以他现在的力量根本就不足以和我抗衡，他也清楚他再聪明却也敌不过实实在在的金钱和权势。
所以我下定决心，这一次送他出去之后，就再也不会允许他出现在严瑾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