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身体怎么弱不禁风的啊？跟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一样！”
我再次醒来，就看到阿守在一旁碎碎念，周围是落满雪，干枯狰狞的灌木。
原来他把我藏到灌木丛了。
阿守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晃着不知从哪扒拉来的狗尾巴草。他见我醒来了，便两步跑了过来，将狗尾巴草往旁一丢，揪住我肩膀处的衣服就将我往灌木丛外拉。
我心里一惊，偏头看了看。
还好，袄子只是脏了些，皱了些。
阿守见我偏头只是顾着衣服，嘿嘿一笑。
“辛九，你不仅娇弱的像大姑娘，连这爱美的脾性也十成十的随了外面那黄花大姑娘！”
我本想与他争辩两句，但嗓子痛痒烧痛，而且身体也着实困乏难受，见阿守只是傻笑，一看就是故意逗弄我。
算了！
我艰难地咽了下唾沫，白着眼瞪了他一下。
他见着我瞪他，也不生气，反而更加乐呵的说：“辛九，这下你可要受罪了！我不得大能耐，见着你犯晕，我左右是叫了你好几遍，见你着实没有醒的迹象，只能将你藏起来，不使那巡逻往来的人见着，免除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过我可没那么神，我虽是师傅派来照管你的，可这缺了操练的事，我却保不了你，而那些人总会翻这账来磋磨你！”
磋磨我?
我心底暗自冷讽。
我已经被他们磋磨的不成人样了！
若不是这的你那好师傅，我也不至于在这吃雪啃窝头受罪！
“好了！醒了就随我过去吧！先提前告诉你，这罚，是逃不掉的，我也是这样的，但早点去，还不至于管事的人红了脸，下了管事人的面子。”
阿守起身拍拍自身袄子上的木屑雪渣，弓下身子顺出一只手抓扶着我的胳膊，一把将我拉起。
“在这呢，就要守这的规矩。就算你不是心甘情愿，没办法，你也只能按规矩来。说实话，死这里头的小童不是几个了，不然你以为这么来过这么多孩子怎么到你才排到辛字号？”
阿守又开始继续碎碎念。
“你不是说再晚些就被罚的更重吗？快走吧！”
我仰起头拽了拽他的衣袖连忙打断他，深怕他又唠叨。
“对对对，你倒是提醒我了，是得快些走！”
阿守猛得拍了下脑袋。
“好啊！你在这偷懒呢！”
一道娇蛮的女声横在路前，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阿守脚下一顿，震惊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这小祖宗怎么在这！”
这会我有些头晕眼花，而且脑子一直在嗡嗡作响，但我一听那蛮不讲理的语调，就知道那声音的主人是今日早些时候遇着的大小姐。
阿守震惊的时候，我心里也不住地发毛。
早上打在雪地上的那一鞭子，我到现在似乎都能感受到鞭子破空时化下的劲风。
这个女孩子，千万不要惹！
阿守话音刚落，前面树上就抖下一层雪花，随之落下的还有一个眉眼精致的小女孩，女孩手中握着一只镶了红玉的鞭子。
果不其然，真的是她。
“见过丰平乡君！”
阿守跪了下来，顺手一把将我捞了下来。
本来身体乏软，又加上腿脚没什么力气，他轻轻一扯，我就软软地随着他跪了下来。
我心里顿时被耻辱填满。
“哼！”
对面的女孩丰平乡君傲娇地一偏头，折起手中的鞭子背到身后，装模做样地踱步上前。
“蛮子!我还以为你只会跑呢！”
阿守瞪大了双眼，一脸紧张地盯着我。
“你可真行！啥时候得罪这小祖宗了！”
他有些知命地叹了声气，丧着头转过身子朝着对面的丰平乡主磕了一个响头。
“丰平乡君，您大人有大量！饶了这孩子吧！他年岁尚小，又是初来乍到，昧了双眼不识丰平乡君也是情有可原。愿乡君您大人有大量，饶这孩子一次。他必定会感念乡君大恩，今后为乡君当牛做马！”
话毕，阿守又朝着丰平乡君一下一下磕着响头，还不忘拉着我一起磕。
“行了行了！起来！”
看到我和阿守被磕到泛红的额头，丰平乡君皱皱眉，不耐烦地摆着手让我们起来。
“我虽然让你们起来了，但这蛮子不理我还跑了的罪，我今日可还是要算账的！行了，快走！等到操练场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丰平乡君果真如传言般善解人意！”
阿守这听起来别扭无比的马屁又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但丰平乡君似乎很是享受这种马屁，她自满得意地晃晃头，再次背过手，像个大爷似的大摇大摆地往前走。
“那是！”
阿守抬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我顺着他的动作看去。
奇怪，他脑门上哪有什么汗，这是在擦什么？
阿守抬手在我眼前晃晃。
“小祖宗，这里可不能得罪人的！”
他双手伸进我的双臂下，将我提了起来，替我拍了拍膝盖上的污渍，拉着我的手快步跟上前面走得逍遥的丰平乡君。
呃，我被阿守这无微不至的举动给惊呆了。
我又不是多小，不至于这样吧！
心下腹诽着，但也没有多言，抓着阿守的手快步跟了上去。
许是时候不早了，天气也变得更是凉了些。云层压的厚实，整片天就是雾蒙蒙的，还未凋落的几片零星枯叶挂在树枝上，逆着微弱的光，风一吹，却也在婆娑斑驳地晃。
让人不住窒息。
这一场景我在自家院里也见过。
听着风流过树叶间所伴地沙沙响声，看着压顶的乌云在天际喘息，我总会莫名得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总觉得身边的一切像流沙，抓不着，留不住。
像是曾经失去过什么让我牵挂的东西一样。
我将这种让我恐慌惆怅的心绪告诉过娘，可当时娘只是抱了抱我，还给我烙了个饼子吃。
不过当天晚上我溜进厨厅做游戏，在藏在筐篓底下的时候听见了娘亲和爹爹的谈话。
具体的话我记得太模糊了，只有一词我觉得太为新奇，便留了几分关注。
爹爹好像听娘亲说了个什么，便沉沉地吐了口气，有些晦涩地说了句：
“慧极必伤。”
我不懂这个词，如今依旧不懂。
一阵狂风突然掠过，我才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我竟发呆了一路!
紧接又一阵风袭过来，这会更是刺得我脸颊生疼，我不自主地往阿守这个大暖炉身边瑟缩了一下，阿守感受到我的动作，低下头笑着看了看我，我也抬头回给他一个微笑。
在我抬起头时，余光无意间划向路旁的树林。
果真，前面原本还有几片枯叶的树木只余下了空空荡荡的树干。
我失落地抓紧手中的温暖。
这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