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德妃派的是暗卫吗?”
“易德妃虽常常恃宠而骄,但胆子却没有大到那个地步。易德妃是聪明人,知道帝王的底线在哪,只要不去触碰帝王身下的位置以及权势,她干什么皇上都会装作不知晓。而在眼皮子下布置暗卫这事,如果不是势力大到足够让皇上不得不忍耐,那便就是愚蠢!易德妃深谙此理,所以手下的便只是普通人模样的眼线,而这群眼线便是易德妃的眼睛,易德妃的手。”
他越往后说,我越是感到一道道寒气渗入我的身体,从脚心蔓延顺着我的脊椎直涌入心脏,带来一阵遏制不住的心悸。
扮作常人的眼线——
莫不是当日同我递过纸墨的小丫鬟?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向他看去。
看到我更为惊异的模样,阿守低头笑了一声。
“现在想到了?跟在丰平乡主身边的人都绝非善类!丰平乡主,只可敬而远之!”
“那她会将此事说与易德妃知晓吗?”
我凝眸盯着阿守带了些雾色的双眼,想去看清,但却总是隔了些什么。
“丰平乡主是不会,可易德妃却是会知晓的!别说今日丰平乡主受了如此严重的伤了,就算丰平乡主今日只是掉了根头发,易德妃也是会向为其梳妆的丫鬟问罪的。想必丰平乡主和你刚开始有交集的时候,易德妃就已经知道了,她之所以不过问,大致是因为将你看做作丰平乡主的玩物罢了,如今玩物伤了自家主人——你说说易德妃该当如何?”
我心猛地一跳。
“她会杀了我?”
虽是疑问,可我心里却已经有了八分确定。
但阿守听到话后却又奇怪地沉下声,不慌不忙地摸摸我的脸,眼睛中雾着的依旧是我看不懂的朦胧。
“跟你打个赌吧!我赌秦王,会救你一命。”
“阿守?”
阿守这两天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越来越奇怪了,不仅说的话让我越来越听不懂,而且做事方式也和我初次见他时大相径庭。
不对,倒不是整个人变了,因为只要有第三人在场就又会变得很老实本分,似乎只是在我面前怪怪的。
这种把握不住的感觉就像是眼睁睁看着流沙从指缝中溜走一样,让我无奈愤懑。
“之前秦王手下人怎样作践人命的,阿守你又不是没有见到,秦王视人命如草芥,他何故会救我呢?”
阿守突然抬眸朝我背后看去,微微眯了眯眼,笑了。
他没有立即回我,反而是直起身将我往前又走了几步,走到一处灌木繁密的地方,这才方方开口:
“秦王救你自然有缘故,不过这缘故你现在还不能知道,你只需要知道,秦王救你不过是给你释放一个信号,一个你可信任他依赖他的信号。”
“我很重要吗?”
阿守没有给我一个具体的答案,只是很模糊地回了我一句:
“每个人都很重要。”
见他丝毫没有往下仔细再说的意图,我也失了刨根问底的兴趣。
只不过秦王真的会为了让我去信赖他而保我一条命吗?
易德妃真的会如此狠辣吗?
丰平乡主会平安无事吗?
我们还能再当朋友吗?
我一路上都有些纠结。
阿守似乎早就同别人打点好了,他未在路上多做耽误,就直接将我带到离草场不远的一个茅草屋附近。
等到了房屋前,他才停下脚步。
“今日都有胆子力气进界林,想必明日也必有勇气归到队伍里吧?”
我脑子嗡得一作响。
今日作得是什么死啊!好好的干嘛非得去界林?现在好了,不仅连累了丰平乡主受了伤,更是之后要欠秦王人情,如今又要再次面对那个残暴的陈至卫!
我自知理亏,也承太多了阿守恩情,不好再多做要求,只好小声地应道:
“好。”
阿守推开门,房子里的漆黑迅速被阳光吞噬。
他走了进去。
我见状两步并作一步跟了上去。
“你身子骨也是令人惊奇,不久前还被烧到神志不清,意识模糊呢,今日便就如此活蹦乱跳了!你父母给你吃的不会是仙丹吧?”
阿守坐在八仙桌的长凳上,提起水壶倒了一盏热水,然后一手抓起杯沿递给我,“小心烫!”
我接过水,也跟着坐在了凳子上。
“我爹娘可不会做什么仙丹,他们常烤地瓜给我吃。我爹娘烤的地瓜可是最独一无二的呢,别人家的烤地瓜可没有我家这么甜!”
“甜?有多甜?”
阿守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自顾自得品那索然无味的热水,但却流露出淡淡的几分惬意。
“和冰糖葫芦一般甜!”
他突然睁开眼睛,嘴角不带任何温度的上扬。
“这地瓜可是你家自己种的?”
我以为阿守听罢也是馋了,便有些神秘的说:
“地瓜虽不是我爹娘种的,可却是我爹娘的朋友种的!他们家也不知道给这地瓜施了什么魔咒,这地瓜竟如此香甜!”
想到这,我也越发地馋了,不自禁地舔舔下唇,怀念当时的味道。
“辛九,可知道香薯么?”
我以为阿守会继续和我聊地瓜,可他开口后,却问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香薯?我倒未曾吃过,好吃吗?”
阿守轻轻摇摇头,放下手中的杯子,朝我转过头。
“好吃,但却要人命。”
我支起耳朵,等待下文。
可阿守却不说了。
“然后呢?”
“以后告诉你。”
阿守颔首自嘲着一笑,又是手腕一翻,转起杯盏抿了一口。
“这白水倒是比茶更有韵味。”
我听到他的话,心下郁闷不已。
话说一半可真是不负责任!
无奈地撇撇嘴后,我也扒在茶盏边,学着他的样子抿了一口。
一点味道都没有,哪里比得上茶啊!
“守侍从!侍从!”
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一进门边跌在了阿守脚边。
阿守不着痕迹地凝了凝眉,随即气息一变,又变得质朴起来。
“怎么了!”
“那……那人他,他自尽了!”
小厮用尽所有力气说完这句话后,便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似的,瘫坐在地上。
阿守站了起来,回头望了下我,我被他这么一看,急急地转过头,装作根本没在听的样子。
“到底怎么一回事?”
那小厮许是太过着急害怕了,他想都没想便直接趴倒在地,一股脑地交代出了事情原委,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我。
“昨日虽是闹着的,但却好好的,可今日不知怎的,突然就发了癫,撞在柱子上死了!”
“不是刘陆看着的吗?好好的,怎会发生这事?”
“刘陆小哥今早说是有事,交代了我去替他的活,我也是去了后才发现那人没了声息,私下盘问后,这才知道人是发癫撞柱死的,一时慌了神,便先来告诉守侍从您!”
“人发狂的时候,看守他的人为何不拦着?”
“侍从大人,这发了狂的人哪里敢拦啊!他死志坚决,我们怎生拦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