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罗尔夫确确实实很害怕那些蛮人。他们强壮的体型让他害怕，萨利对他们的评价让他害怕，甚至连他们说话时的怪腔怪调也让他害怕。加上先前发生过的事，罗尔夫就更害怕了。他尽可能地避开那些蛮人，不接近他们，也不和他们说话，每晚睡觉的时候也要用大的杂物顶住房门。但萨利的警告没有成真。接下来的几天都一切如常，每个人都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蛮人们似乎对先前发生的事完全没了一回事，他们不是在修补房子，就是在搬运各种各样的东西。罗尔夫觉得自己这样战战兢兢实在很白痴，但萨利显然并不这么认为。他总是待在厨房里，也没再主动和罗尔夫说过话，就像两人从来都不认识一样。这让罗尔夫很是郁闷，他还以为终于有了一个能够聊聊天的朋友。
就在他以为这件事就会这样在平淡中结束时，真正的麻烦开始了。大约是五六天以后的一个傍晚，罗尔夫正在院子的角落里蜷缩着身子躲避寒风，看着蛮人们冒着严寒工作。那一天他很幸运地在天黑前就把该干的活儿干完了，正在等着吃晚饭。就在他正考虑着先回房间里取一会儿暖再去厨房的时候，他听见了卡尔森叫唤自己的声音，心不由地咯噔沉了一下。每次卡尔森跟他说话总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负责打水的是你吧？”卡尔森问。
“是的，大人。”
“那么或许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他指了指身后的水缸。
只消往里面看一眼罗尔夫就明白了。虽然还能看到水浸泡过过的痕迹，但不久前他才辛辛苦苦打来水现在已经一滴都不剩了，六个大水缸全都空空如也。“这不可能！”他难以置信地说，又往六个水缸里逐一看了一次，“我今天下午才刚把他们都装满。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是——”
卡尔森接话：“可是他们现在是空的。”
“是的，大人。”罗尔夫为难地承认，毕竟事实就在眼前，他没法抵赖。“但我确实是把它们都装满了。”
“我不管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现在的水缸是空的，而把它们都装满那是你的工作。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虽然卡尔森的表情很平静，但他的语气却让罗尔夫紧张了起来。“是、是的，大人。”他说着，一刻也不敢耽搁，一溜烟小跑着到井边去。他把水桶扔到井里，费劲地转动把手，把装满水的木桶拉上来。但就在木桶升到大约一半高度的时候，原本紧绷着的绳子突然松了，而井的深处则传来深沉的“噗通”一声。
“噢，该死的！”罗尔夫朝井里面看去。断掉的绳子还在左右晃动，而原本应该系在它上面的木桶现在却浮在水上。他把绳子拉起来，发现断端整齐得有些诡异。他脑子一热，恼火地把绳子扔回去，转身就向正聚集在厨房门外的蛮人走去。但刚走近，蛮人就一下子把他围住了。看着这四面密不透风的高墙，罗尔夫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个子确实是有点太小了。他的怒火熄灭了不少，那些到了嘴边的话也溜了回去。“我、我不想找麻烦。”他抬头看着高大的蛮人，“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吃饭。”
“是吗？我倒是看不出来，你们呢？”努恩看看自己的伙伴，他们都在摇头。“你说你自己不想找麻烦，可如果你自己本身就是个麻烦，那该怎么办呢？”
“如果你说的是那天的事，我很抱歉，可是……”看见努恩扬起了粗粗的眉毛，罗尔夫一紧张，所有的话反而一股脑全都出来了。“我并不是针对你们，我只是把真正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了而已。”他辩解，“如果反过来被冤枉的是你们，我也一样会这么做。”
努恩正准备开口，厨房的门开了，萨利出现在门前。他看见了站在蛮人中间的罗尔夫，但很快地把视线移开。“晚饭准备好了。”他说。
有人发出一声欢呼。人们纷纷走进厨房，罗尔夫也跟在他们后面。可就在他离门口还有一步的时候，努恩突然转身把他挡在门外。“你知道，小子，从你第一天到这里来开始，我就试着教会你一些东西。只可惜你太迟钝了，或者你明白了，却在装不明白。不管怎么样，”他耸耸肩膀，脸上露出一个让人费解的笑容，“我希望你好好享受每一天的生活。”说完，他用力地把门关上，把罗尔夫一个人留在了外面。
罗尔夫冲到门前，举起拳头狠狠地朝门上敲了几下，但却没有人回应。他走到窗户旁，踮起脚尖往里面看。桌子上放着几篮面包还有各种肉食、水果，蛮人们正坐在桌旁大吃特吃，而萨利则躲角落里冷冷地盯着他们。看来今晚又要饿肚子了。罗尔夫只好回自己房间去。他打开门，看见好不容易才收拾好的房间又被搞得一塌糊涂。不用多想，这肯定也是蛮人的杰作。现在他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唯有叹了口气，开始重新收拾。
他料定那些蛮人还会故技重施，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想萨利说的那样要好好想个对策。杂物房的门没有锁（就算有也不见得有多大用处），蛮人们很轻易就能够进来。既然他没办法阻止他们进来，那他就得想办法不让他们在这里面搞破坏。他把房间最里面的角落清理干净，将原本用来放工具的铁架子搬过去，半倒地让它靠在墙上，在上面乱放一些扫帚之类的东西。这样，铁架和墙角之间就形成了一个能容他藏身的小空间。然后他又在杂物堆里把有用的东西都挑出来挪到角落里，其他的东西则照旧放得乱七八糟。站在门口看进去，整个房间就像饱经暴风蹂躏过一样。那些蛮人大概不会想要，也没有办法把这里再弄得更乱，也更不会想到那个倾倒的铁架子后面会暗藏玄机。
这个方法凑效了，蛮人们没有再来他的房间，而且他晚上也不会再像先前那样冷得睡不着。要是其他方面都能这么顺利就好了。罗尔夫的这个小把戏似乎让蛮人们很有挫败感，于是他们开始在其他地方变本加厉地报复他。整整一个星期，他们都没让罗尔夫进厨房吃过一顿热饭。每次开饭前，他们就像那一回那样都聚在厨房门前，害得罗尔夫根本就不敢靠近。当然，其实他是可以挤进去的。就像萨利说的那样，他们能对他怎么样呢？但罗尔夫不是萨利，他没有这个胆量去冒这个险，宁愿在他们饱餐离开以后才进去吃些残羹剩饭也不和他们起正面冲突。但他也并不会饿肚子。每天晚上回到自己简陋的居所，他总是可以在角落里找到包在纸里面的冷面包，有时候还会有香肠和熏肉。不用多想，这肯定是萨利做的。罗尔夫对此很是感激，但他对那天萨利没说完的话还是无法释怀。
打水的工作也在变得越来越艰难。最近这段时间的用水量剧增，往往是罗尔夫刚刚把所有水缸都装满之后没多久，水就又被用完了。虽然峡谷城处于干燥的尘埃荒原[1]的中部，但蛮人们对于用水可是毫不客气。他们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屋子里太脏，厕所太脏，院子太脏，甚至是他们自己太脏，而且一用起来就是一整缸。罗尔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苦打来的水就那样被他们泼洒在院子里，却又无可奈何。不止一次，他想要去质问他们，让他们停止这种无理取闹的行径，但只要他一看到那些石刻一般的脸和高大的身躯时，好不容易才鼓起来的勇气就又突然溜走了，他愣站着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惹得蛮人们一阵讪笑。他生气极了，既生蛮人的气，也生自己的气。为什么他就不能够勇敢一点呢？
他也想过办法。既然水是蛮人们故意用掉的，那么也应该由他们去重新打水。于是把自己该做的工作做完以后，罗尔夫就躲在自己房间里，心想着即使所有人没水用那也不关他的事，要怪就去怪那些蛮人。但没有人想过要去怪责那些蛮人，反而把矛头对准罗尔夫。厨师和佣人都在抱怨，而罗尔夫的这个计划刚实施不到三天，卡尔森就找上门来了。罗尔夫向术士解释了，但卡尔森只是严厉地说：“打水是你的工作，那么你就得在水缸空的时候把它重新装满——不管那是什么原因，这是你的责任。我要求在我看到水缸的时候，它们总是满的。”然后还威胁再这样下去要把他送去劳动营。
这让罗尔夫觉得很委屈。明明他才是受害者，真正不好的是那些蛮人，可其他人却都把他当坏人。他不明白。至少卡尔森应该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在他读过的书里面，术士大都是站在公义一方的。他知道这是一个很残酷的世界，但他也知道在其中也会有美好的东西存在。那个时候，为了救出身陷囹圄的罗尔夫，兰迪自称是杀死亲生父亲多威克的凶手，用自己的死换来了罗尔夫的苟活。不过罗尔夫觉得，要是兰迪能看见现在懦弱而又一无是处的自己，他肯定会后悔这么做。本来他不应该这么做。龙族君王的继承人，为什么要牺牲自己只为救一个非亲非故的人类？罗尔夫真的恨透了自己。至少他应该做些什么，好让兰迪的牺牲没有白费。但他什么也做不了。为什么他就不能像兰迪一样勇敢？兰迪为了他连命也不要了，而他却害怕那些只会虚张声势的大个子蛮人。装在口袋里的那把剑似乎正扯着他往下坠。霍华德家族的宝剑，他觉得自己根本就配不上它。
罗尔夫越想越生气，而看着那些蛮人又要浪费他辛苦打来的水，火气更是直往上冒。他再也忍不下去了。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大步走到蛮人身后。那时他们手里正准备从水缸里取水，木桶在他们手里看起来就像一个皮球一样。“你们！”罗尔夫叫道。蛮人们一下子都转了过来，他顿时又结巴起来了。“你们，你们……呃，你们想要——”
“有什么要说的你就快点，我们可是没有时间跟你耗。”努恩极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低头看着他。
罗尔夫很艰难地说完：“你们又、又想要做什么？”
“我们想做什么关你屁事？”
蛮人的黑眼睛里透出的那种野性让罗尔夫有些畏缩，但他还是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卡、卡尔森大、大人吩咐过，不、不能浪费水。”罗尔夫想着搬出卡尔森的名号或许能让自己的话更有威慑力，“他、他说除非有必、必要，不然不能随便用、用水。”
“喔喔，小心点，小家伙。”努恩举起手，一脸无辜，“我们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呢？在这个干旱的鬼地方浪费水可是一大罪名。所以说嘛，初来乍到的小鬼与其用这种事情来训人，倒不如老老实实去去干活更加实际哦，你知道的，卡尔森大人可是很严厉的人。如果被他发现你偷懒的话……”他故意略去后面的那句，笑了笑。他的同伴也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罗尔夫气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他不喜欢受制于人。“你们今天已经用、用了三缸水了，还、还要用那么多、多做什么！”他质问他们，“卡尔森大人吩咐过，要把、把每一滴谁用途都、都问清楚才能给他们！”
“这么说来，你升官了？那个术士居然让一个小鬼负责这么重要的事，真不像话呐。”努恩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其余人又笑了起来。罗尔夫的脸有些发烫。“那我也不妨跟你说，我们这次用水是为了和水泥。我们的屋子不少地方都有些破口，晚上老往里面灌冷风，所以我们就去问卡尔森大人，”他特别强调，“能不能修补一下，结果他同意了，就是这样。怎么，我们能用水了吗，总管？”
罗尔夫气极了，但也无话可说。他自己还住在乱七八糟的杂物房里，相比之下蛮人们的房间简直就是豪宅。卡尔森同意他们修补房子，却对罗尔夫不闻不问，既不关心他怎么填饱肚子也不在意他晚上在哪里过夜。他当时同意代替治安官看管罗尔夫，说不定只是因为他这里缺人手罢了。蛮人们倒是对自己的话能惹罗尔夫生气很是得意。他们没有再理会他，自顾自地从水缸里取水。他们每人取了两桶，也就是一共八桶，这意味着又一个缸子要空了。罗尔夫愤愤地抓起水桶朝井边走去，装作没有听见蛮人的低笑。他刚走到院子中间，就被什么东西撞倒了，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痛得他龇牙咧嘴，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抬起头，发现撞倒他的人原来是那个胖子治安官。
“真是见鬼了！你没长眼睛啊，小子！下次再这样我就把你扔到矿坑里面去！”治安官用肉呼呼的手揉着肉呼呼的手臂。照他的体型来看，这应该没有那么痛才对，但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刚刚有人锯掉了他的手臂。“喂，丹迪在哪里？”
罗尔夫说不出话来，只能摇摇头。但他很快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卡尔森的声音：“杰夫？你来这里做什么？”
“咳咳，没什么，来看看这小鬼。”胖子瞄了还坐在地上的罗尔夫一眼，就好像他只是一只偶然碰到的流浪动物，“怎么样啊，他没给你什么麻烦吧？要是你觉得他不好，随时通知我，我就把他扔矿坑去。”
“没事。”卡尔森说，“他做事也很卖力。”
“是嘛，这样就好，我还在担心呢。你不知道，那天那些人突然把他丢给我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尤其是听到他们说这个小子有多么棘手。就算是你好心把他领回去以后我也安不下心来啊，”卡尔森似乎皱了一下眉头，胖子则瞪大了眼睛，竭力表现出一副真挚的表情，“真的，丹迪，没骗你。当然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只不过——”
“谢谢你的关心。”卡尔森打断他的话，语气有些冷淡，“但我想这不会是你今天特地来这儿的目的吧？”
“真是的，来看看老朋友也不行吗？”卡尔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过既然来了，我也就跟你说嘛。”胖子靠近卡尔森，还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但一旁的罗尔夫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所有的话。“听说哪，有个很有来头的人要来走一趟呢。”
“很有来头的人？”
“听说是从都城来的呢。”
一听到“都城”两个字，罗尔夫的神经一下子就绷紧了。尽管他才离开了两个多月，但却感觉在都城生活的那段日子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无论如何，都城是异域里他唯一熟悉的地方，他想念那座城市，更想念那里的人以及生活，即使是脑海里时常想起的那把冷酷的声音也阻止不了他。他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而卡尔森和治安官，也像是忘记了罗尔夫的存在，只顾着自己谈下去。
“都城来的？是军队的人吗？”卡尔森狐疑地问，“我听说威利斯指挥官的副手正准备要退休，该不会是派来接替他的人吧？”
“我怎么晓得这些东西啊？我只知道负责接待他的是夏普镇长而不是威利斯。”
“这就奇怪了，除了收税的人以外都城从来就没派过别的人来峡谷城。”
“那更是不可能啊！”治安官一摆手，“多威克陛下可是颁布了指令，免征峡谷城的税款的啊！而且那些人来了也是白来，你知道的，就算把整座城的人榨到骨头都碎了也得不到多少油水。”
“话可不能这么说，那时候的颁令是那时候的事情，现在——”
突然，罗尔夫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立即惊得几乎从地上跳起来。他回头一看，发现居然是萨利，感觉有些惊讶。萨利没说什么，只是朝罗尔夫伸出了手。罗尔夫刚开始还有些疑惑，然后才想起原来自己还坐在地上。他尴尬地在萨利的帮助下站起来，正想要道谢，却发现萨利已经把注意力放在卡尔森那两人身上了。
“所以说，夏普镇长希望那时候你能和他一起去见见那个所谓的大人物。”治安官说，“毕竟你在军队里待过，知道该怎么和那些人打交道。”
“但你也说过来的不一定是军队的人。”
“哎呦，那有什么关系嘛。再说你还是镇议会的核心成员，去的话也很合理啊。你就帮我个忙，丹迪，和夏普镇长一起陪那个人逛一圈，也就是一天的时间而已。”
卡尔森摆摆手：“这样的事我可干不了。虽然那时候我确实和军队的人一起工作过一段时间，但我从来都没学会怎么跟那些人打交道。”
“别这样嘛，如果你不去的话，夏普那家伙会杀了我的。”胖子的表情惊恐得就好像镇长真的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杀了他一样。
“那就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
“好啦好啦，不答应就不答应，有什么了不起的。”眼见卡尔森没有被自己说动，他只好妥协。“喂，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他冲正要转身回屋的卡尔森叫道，“还有一件事。镇长说在那个人来之前把城镇中心还有其他主干道给修整一下，要我把空闲的人手全都集合起来。这个你总能帮我吧？”
卡尔森沉吟了一下，环视了一下院子：“最近风沙太大，没什么货物运来。好吧，我可以给你两个蛮人。”
“蛮人？”胖子皱着鼻子，仿佛那是一件极为恶心的东西，“我想人们可是不太愿意看到这些浑身肌肉的大个子满大街地跑。”
“这样啊，那他怎么样？”卡尔森指了指罗尔夫，却连正眼也瞧他一下。
胖子瞪大了眼睛。“他？”他一副不信任的表情，“丹迪，你没在开玩笑吧？把一个流放犯放到大街上去？不，这绝对不行！”
罗尔夫的心跳开始加速。自从来了这里，他还没出过卡尔森院子的大门。如果能名正言顺地到院子外面去，不仅可以避开那些烦人的大家伙，而且不定还能找到机会……他不敢再想下去，生怕卡尔森深邃的目光能够穿透他的脑壳，看穿他的想法。他期待地看着那两人，心里暗暗祈祷着。
“你又不要蛮人，那就只剩下他了。”卡尔森说，“而且他跑不了的，你就放心让他去吧。”
“就算你这么说……”胖子为难地抓抓脸，“真是的，好吧。喂，你也听到了。”他转向罗尔夫，“给我老实一点，要是你敢逃跑我就马上把你扔矿坑里面去。”
“是的，大人，我会的。”罗尔夫连忙回答。尽管高兴得想要跳起来，但他还是竭力绷着脸，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要是被看到他流露出一丝的喜悦之情，他们肯定会起疑的。他可不愿意这件难得的好事就这样泡汤。他紧张地等待着，一刻也不敢放松下来，害怕事情会随时变卦，直到治安官向卡尔森告别，他才稍稍松下一口气。
“赫伦先生？”萨利突然说话了，正要转身走的治安官回过头去看他。但萨利的表情没有透露出丝毫的想法。“我也想去街上干活。可以吗，卡尔森大人？”
“随你的便，反正人越多越好。”治安官不耐烦地说，“你觉得怎么样，丹迪，没问题吧？”卡尔森点点头，“好吧，那你也一起来吧。”
“不过你可得付我工钱。”萨利说，“我和他不一样，我才不会免费替你工作。”
“小鬼，这可是义务劳动！没有工钱的！”
“是这样子吗？”萨利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我听说镇长拨了一部分钱出来当作是参加劳动的人的酬劳，该不会是给你私吞了吧？”
胖子的脸涨红了起来，就像一个快要被涨破的红气球：“你在胡说——”
“要不我现在就找镇长先生去问个清楚？”
治安官的额头渗出一丝汗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脏兮兮的手帕擦脸。“嗯，其实这个嘛……”他支支吾吾地说。
“我要走咯。”
“好啦好啦，我付你钱就是了。”胖子恼火地盯着萨利，而卡尔森则笑了起来。罗尔夫可没想过一直都沉着脸的卡尔森原来也是会笑的。“不过你可得好好干活，捣乱的话我可是要你倒贴钱的！”
“当然，赫伦先生，我明白。”萨利收敛起带着狡黠的笑意，没有理会一旁愣站着的罗尔夫，径直朝厨房的方向走去。罗尔夫看着他的背影，还是没能弄明白萨利这么做的用意。
注释：
[1]位于联合大陆的中部，因其东、西、北面都有高大的山脉阻隔而形成。气候干燥，夏热冬寒，人口稀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