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阿诺思醒来,已经是日落黄昏了。而桶里的水居然还没有冷却。
她这是睡了多久啊······阿诺思叹了口气,动了动肩膀,发现有些酸痛还没散去。但比起方才的折磨,已经是小菜一碟。她撑着手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
此时浴盆里的水呈现出淡淡的血色,她再一看自己的身上,原本画了血色纹路的地方此时附着着一层黑色的硬质层。她一动,这些黑色物质就像灰烬一样自动脱落了。
活动了下筋骨,她发现身体和灵魂的契合度竟然如此之高。这就是封印解开的感觉吗?天地间的魔力因子、武气似乎都因她蠢蠢欲动。
总之,先出去吧。
出去的第一件事是要将锁着的门打开···
“小姐!!”
“。抱歉。”
看着眼前在她打开锁的下一瞬间,菲奥尔就闯了进来。可是一对上她脸上红肿的双眼,阿诺思一句没事吞了又吞,给她倒了个歉。
“小姐!虽然您吩咐过我不要打扰您,但是少爷他们已经到了···而且您这么久关着门,喊了您不应,门也锁了进不去、你这是要急死我啊!!!!!”
“······先替我换衣服吧。”
嗯,看起来是要急死了。
阿诺思有些心虚的转移话题。
菲奥尔也觉得这件事比较重要,于是收拾好情绪,替阿诺思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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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回来了!果然还是家里舒服呢······”
一楼客厅,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倒在沙发上舒服的感叹道。他脑后的黑发扎做一股黑色的辫子,五官俊逸,眼尾嘴角的弧度与阿诺思笑起来有几分相似;少年穿着黄白之间的服饰,身材颇高,家族斗篷被他穿的不正经,乱七八糟的摆在沙发上。
“兄长,你这样子是会被骂的。”
坐在对面的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一头利落的短发,脸颊两侧扎了两股辫子。五官出挑,但还没有长开。黑白分明黑色眸子里平静的像死水一潭,眉目平静;嗓音波澜不起,只是沉闷着、听着让人毫无兴致。尽管说着损极的字眼,也让人觉得他不过是在评论一件事儿罢了。
“你这小孩!对兄长我要用敬语!”稍大的少年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亲弟弟这副模样。大声嚷嚷道,有些埋怨。
“好的哥哥。”
“。”
那还不如叫兄长呢。
加德撇了撇嘴就不吭声了。两人沉默还没有一阵,接着响起一声大门打开的声音,他立马坐起来理了理衣服,正襟危坐。
“欢迎回来,老爷。”
“嗯。”
“安图少爷与加德少爷已经到了。”
多莱提醒了一句,手上接过劳瑞恩的斗篷,关好门就退下去了。
“晚上好,父亲。”
两位一高一矮的少年站起来对着劳瑞恩行了礼。
“在家里就不用这么拘束了。”劳瑞恩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露出了笑容。“去饭厅吧。”
两兄弟相视。
加德挑挑眉:老爷子心情不错。
安图点点头。
然后两人跟了上去。
阿诺思到饭厅时就正好碰见劳瑞恩三人也转角过来了。
“欢迎回来,父亲。欢迎回来,加德兄长,安图,一路辛苦了。”
好听的声音一字一顿都带着节奏和令人心情舒畅的音调,像是小提琴一般叫人沉溺。
劳瑞恩的笑容柔和了几分,走到阿诺思面前,大手抬起来在她头上轻轻的碰了一下。
“······”
身后的加德本来见到了自己这个妹妹还想摸摸脸,结果他一看自家一向严肃的老父亲···摸了摸她的头,就立在了原地。
他两条眉毛扭在了一起。
正想问下身旁的安图,他一转头就看见自家这个一向稳重的不像十二岁的弟弟也愣在原地。
好,看起来他没出现幻觉。
他闭了嘴,有些好心情。
一行人就进了饭厅依此坐下。
饭桌上摆满了饭菜,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叫人食指大动。而阿诺思也不担心尴尬的出现了,因为她发现她的那位二哥实在是太能说了,她只需要点头迎合,笑一笑就可以了。
不过在晚宴中,她也注意到这位兄长虽然笑眯眯说个不停,但眼睛一直往她那儿瞟。她都怀疑这个笑面虎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但那偷偷摸摸的视线里,是善意的打量与好奇,没有过分露骨,只是阿诺思注意到他眼睛深处那抹深色,决定在这个大哥面前好好管理自己,不能暴露。
晚饭时间一直到了晚上八点,有人找劳瑞恩,这才散了餐。
“小姐,安图少爷找您。”
“安图?”
吃完饭,阿诺思就去了温室打算看看异世界的植物,稳固一下自己这几天的知识,顺便用下她刚刚解开封印的力量,消消食。这还一圈还没逛完呢,就听到菲奥尔的禀告。
阿诺思也不知道他来找自己是干什么。
总之就坐在温室里一直拜访的椅子上等着来人。
“···姐姐。”
”坐吧。“
阿诺思笑着。
安图坐下来,表情僵僵的。
“入学考试怎么样?”
“··很好。”
“嗯,感觉菲泰斯林学院怎么样?”
“很好。”
阿诺思点点头,但心里早已尴尬的不行了。
真不愧是父子,这个尴尬样子有个五分像。
而且身为阿诺思的弟弟,她们俩容貌上是很相像的,阿诺思对于白出来的这个便宜弟弟唯一觉得奇妙的就是容貌了。
这就是血缘吗?真是够奇妙的。假如她在前世有个弟弟,也不至于,去当杀手吧。
安图坐在椅子上看着红茶里自己的倒影,又抬头看了看自己曾经很讨厌的这位姐姐。看着她那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黑色眸子里满是温和,一时之间,眸子里全是复杂。
他很愧疚。
为什么愧疚呢···大概是愧疚自己身为她的弟弟,在她受欺负的时候没有出手。明明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把那些欺负阿诺思的少爷小姐都给教训一顿的。但是他没有。
那他被称为天才,所拥有的那份力量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阿诺思看着她弟弟眼睛里越来越深的黑色,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虽然不知道安图在想什么,但是这样尴尬下去真的不太行······
“安图,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安图一愣,张了张嘴,接着又涩然的低下头,摇了摇。
“那,我要回去了。”
“等等···。”
阿诺思佯装要离开就听到了小孩儿的声音。果不其然,这小子想说的话多的很。
“···谢谢。”
“······”
靓女阿诺思缓缓打下一个问号。
在她莫名其妙的注视下,安图低着头,脸红透了。
”之前的事,对不起。“
之前的事,指的就是安图对阿诺思不好的那些事。阿诺思愣了愣,才想起来原主在安图出发前亲手给他缝制了衣服。
难道小家伙突然就开窍了决定要好好对待姐姐?
有待考究。
面对阿诺思探究的目光,安图别开眸子,好不尴尬。
”······没事了。“
说着说着,安图又低下头,耳根子有点红。
阿诺思瞧见小少年红的好看的耳朵,轻笑一声,放下茶杯。
“恩。”
“那姐姐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好。”
阿诺思看着安图急匆匆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菲奥尔···收拾一下,回去吧。“
”好的。“菲奥尔也有些忍俊不禁。只是在心里不知不觉有些倾佩这位大胆的小姐。
方才的阿诺思不自觉中发出的气场,着实让菲奥尔吃了一惊。
她从阿诺思五岁起就照顾着她,自认为很是了解这位小姑娘。
自从上次高烧醒来以后,气色好了,精神也好了,胃口也好了,连气质都有些不同了——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可能。菲奥尔收拾着茶具,心里为自己这个想法突的一跳,接着就立马扼杀了这个想法的苗头。
她是凡恰米尔斯托家的仆人,不管自己的主子性子怎么变,她的职责是无条件信任主人,如果有需要··付出性命也无妨。
阿诺思走出温室看了看天。
夜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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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在菲奥尔的监督下,阿诺思躺在床上乖乖的闭上眼。菲奥尔也不再打扰她,就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而在菲奥尔关上门的那一刻,黑暗的卧室里,阿诺思猛地睁开眼,一双比黑夜还黑的眼珠子熠熠生辉。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刚挖掘了力量,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头很好。现在也毫无睡意。掀开被子下了床,阿诺思赤着脚走到床尾。
床尾摆放着一张脚蹋,只见阿诺思走到床尾,一双黑色眸子隐匿了许多东西,乌黑黑的像深渊一般。伸出手摸索了一下,阿诺思就顺着轮廓将脚蹋的侧面打开了。
一个人倒在里面,因为空间狭小,不得不蜷缩在里面。
阿诺思稍微弯腰就把人从里面拽了出来,而那人神经早已在连续数日的黑暗之中变得脆弱而敏感。阿诺思拽着他的脚时,他就睁开了眼。
他趴在地毯上,因为四肢被布条束缚了,他不得动弹。只是姿势在被拉出来稍微苏展片刻之后就蜷缩回去,变成了在脚蹋里面的姿势。
他睁开了眼,借着透过窗帘的月光稍微适应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接着,就看见坐在脚蹋上叠着腿的少女。
他身子一颤,浓浓的恐惧不受控制的涌出。
“大··大人!阿诺思大人、轻饶了我吧、请······”
少女眯了眯眼,嘴角缓缓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直叫那人不得呼吸。
他的声音渐渐消失了,连着屏住了呼吸。
瞪大的眼睛里,是满满的绝望。
只见少女笑着、伸出了手······
“啊啊··唔······”
空荡荡的走廊,灯火闪烁了一下,深邃的黑色向走廊尽头蜿蜒而去······在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都没有打破这份平静。
而房间里,少女的身影矗立着,和渐渐站起来的少年身影。
黑暗之中的少女的黑色眸子十分满意的看着少年的呆若木偶全然死水一潭的眼睛,轻笑一声。
“这才对啊······”
少女伸手在少年脸上挑起少年的嘴角,眯着眼。
“······”而少女的笑容却在下一秒消失的无影无踪。收回手,转身随意的在脚蹋的垫子上蹭了两下。“这个脚蹋得换一个了····好脏。”
“你去吧。”她瞥了眼少年,声音平淡无波。
少年迟钝的缓缓弯腰,右手在已经没有跳动的心脏之上表明了忠诚。
“是。”
一阵风吹进来鼓起了窗帘,机械的声音就消散了。窗帘之下的月光格外明亮,照到卧室地板上时,少年已无影无踪。
少女赤着足站在地毯上,雪白的肌肤在黑夜之中如美玉一般,光泽动人。少女的手上,一道乌黑的残碎的看不清形状的魔力像小龙卷风一样缠绕着,手一握紧,魔力就消散了。
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眼时,房间里的杀气已经散尽了。
她似乎心情很好,倒在床上笑着,像是喝了美酒一般满足、享受的表情。
黑夜之中发生的一切就好像走马灯一样。没有任何人知道,只是沉溺在甘甜的睡梦之中。
只是在王国的某个秘境之中,华丽的宫殿里,躺在地毯上的那人睁开一双瑰丽非常的眼睛。
那双眼泛着鎏金的光彩,在彩色玻璃投来的光彩下更是如精灵···不,像神明一般绽放着细细微微的荧光。
“不是错觉······”
是在自言自语。
男人的声音如万丈冰川之下最为寂静冰冷刺骨的流水,敲打着冰壁的声音是声音里起伏的音调,听入耳朵便会让人失神呆滞,带着惑人心魂的致命的魅力。
他撑起身子来,一头长长的发随意倾洒在地上,足足落下了四五个阶梯才看见发尾。男人的发尾似乎是透明的,却又有着微微的荧光,像是他眼睛里的光彩,只是发尾上的光彩在黑夜之中却不明显。
“多少年了···你还是来了。”
一句话极轻极轻,好像一声叹息。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回荡了很久很久······
“主子醒了?”
宫殿之外,正在宫殿外层的几个人抬头看了看宫殿的方向。
三个坐在围墙上的人互相看了一眼。
长发盘起的看起来十六七的女人看了眼身边站起来眺望的少年。
“嗯。”
“真稀奇啊······”
而另一个坐在一旁的人还是个孩子,咬着嘴里的苹果糖,晃荡着双腿。银白色的眼睛眨巴眨巴,敛去深遂的色彩。
围墙之下,一只卧着的白虎也睁开眼,看了眼几个人看去的方向。
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
也没有人知道这几个人就是支撑起整个秘境的存在。
这个世界的未知,总是充满了危险与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