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五福痛别子琳芳草天涯寻夫
而霍昭与霍晔也东窗事发，进了刑部大牢，前者有人指证他侮辱、杀死了昭华公主最宠爱的面首五郎，后者有人告发他卖官鬻爵，贪赃枉法。
成竹在胸，变成了万箭穿心，一夕之间，霍僧达头发全白了。
只能去求一个人。
他拄着皇上赏赐的方竹杖，颤巍巍的走到宫门前，大叫一声“皇上啊，老臣昏聩”，跪倒在宫门前，不断磕头，一脸都是血。唬得守门将士，赶紧将他搀起来，他坚决不起，依旧跪在地上。
为赵喜造反所累的福王景燿，刚刚放出宫来，见老左相如此，不由泪流满面，转身奔进宫门，御前为霍明喊冤。皇后脱掉华服簪珥，一身素衣，跪在崇光殿前请罪。太子虽然怯弱，见母如此，也跑去皇上面前痛哭。
景炅只冷冷说一句：“自作自受。”
霍家举家上下，无不惶惶，老太太支持不住，昏迷不醒，眼看不能撑过去了。何景珍守着痴痴呆呆的儿子，与五福相对垂泪。
雪上加霜的是，宫内遣人来，要五福马上进宫。
这个时候进宫，是福是祸？
何景珍虽然经过大风大浪，还是禁不住一脸发白，望着五福，千言万语，当着太监之面，一个字也说不得。
五福心中雪亮为什么自己要进宫，回头再望了霍子琳一眼。这个一直保护她的人，如今轮到她来保护了。
“我走了，你一定要早日清醒，等我回来。”五福说，伸手按了按头上的梅花银簪，慢慢站起来。
床上的霍子琳，目光没有丝毫移动，一滴泪水悄悄滑落脸庞。
霍僧达高兴得太早了。
霍明获了大胜，也获了个违令抗旨的大罪名。
原来，霍明带领大军去平叛，一方面加强防御，按兵不动，另一方面发动攻心战，抚慰百姓，让他们****对城下的士兵喊话，弃暗投明者一概不予追究，希望他们早日回家团聚。
朝廷发送的粮饷不足，霍明几次催促，折子都给驳了回来，反而不断催促霍明出战。
霍老太爷发送霍家钱银，暗中补了缺，吩咐霍明继续守而不攻。
为了应对朝廷，霍明无奈，遣将领兵，出城旋风般打了小小的一仗，杀了对方数百人，马上又冲回城中，紧闭城门。
对方赵喜大将军兵马虽多，无奈太平日久，造反之心不壮，再加上百姓****喊话，军心大乱，时不时就出现逃兵。
而霍明的大军，驻扎已久，仅是打了小小一场，心中也十分急躁，恨不得马上平乱结束早日归家。
当老太爷的紧急信件送到霍明手中时，霍明马上发动大军，摧朽拉枯，展开了对赵喜的攻击，更多的叛兵纷纷放下手中兵器，自动投降。
喜讯传到宫中，皇上景炅没有丝毫喜色，反而将折子一摔，大发雷霆，一连下了三道圣旨，催霍明迅速回京。霍明连换快马，昼夜不停，两日内赶到了京城，满身风尘血迹，直接进了刑部大牢。
而霍昭与霍晔也东窗事发，进了刑部大牢，前者有人指证他侮辱、杀死了昭华公主最宠爱的面首五郎，后者有人告发他卖官鬻爵，贪赃枉法。
成竹在胸，变成了万箭穿心，一夕之间，霍僧达头发全白了。
只能去求一个人。
他拄着皇上赏赐的方竹杖，颤巍巍的走到宫门前，大叫一声“皇上啊，老臣昏聩”，跪倒在宫门前，不断磕头，一脸都是血。唬得守门将士，赶紧将他搀起来，他坚决不起，依旧跪在地上。
为赵喜造反所累的福王景燿，刚刚放出宫来，见老左相如此，不由泪流满面，转身奔进宫门，御前为霍明喊冤。皇后脱掉华服簪珥，一身素衣，跪在崇光殿前请罪。太子虽然怯弱，见母如此，也跑去皇上面前痛哭。
景炅只冷冷说一句：“自作自受。”
霍家举家上下，无不惶惶，老太太支持不住，昏迷不醒，眼看不能撑过去了。何景珍守着痴痴呆呆的儿子，与五福相对垂泪。
雪上加霜的是，宫内遣人来，要五福马上进宫。
这个时候进宫，是福是祸？
何景珍虽然经过大风大浪，还是禁不住一脸发白，望着五福，千言万语，当着太监之面，一个字也说不得。
五福心中雪亮为什么自己要进宫，回头再望了霍子琳一眼。这个一直保护她的人，如今轮到她来保护了。
“我走了，你一定要早日清醒，等我回来。”五福说，伸手按了按头上的梅花银簪，慢慢站起来。
床上的霍子琳，目光没有丝毫移动，一滴泪水悄悄滑落脸庞。
再一次踏入宫墙之内，五福目不斜视，完全无视路旁耀眼娇艳的繁花与娉娉婷婷的宫女，脚步轻盈，紧跟在宫女身后。
行过礼后，皇上景炅赐五福平身。
她依旧跪倒在地，膝盖处传来水磨青石砖的冰冷。
九年前离开宫中后，五福第一次再见到皇上景炅。九年来，他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而自己好像也忘记了皇宫内的一切。
童年时他对她静静望着他，目光里波澜不惊。
她的宠爱还历历在目，他曾经那么和蔼可亲，如今的他却目光冰冷，锐利如刀，仿佛要一刀刀刺破她内心深处。他的脸，还是少见阳光的苍白，眉角一道道细细的皱纹。
她大了，他老了。
属于他的笑声笑脸，已经无影无踪。
如今的他，才是个十足十的皇上，赐予霍家富贵荣华，也带给他们突如其来的厄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确瞬间万变。在他身边侍立的，是童峥。
“五福，你自小曾在这宫里住过一段时间，回想起来，九年不过弹指一霎。”景炅感叹道。
他可以怀旧，五福不可以，只等着他的判决。
“现在的你，还有经常唱歌吗？”九年前，那时候的她与他，根本无视宫墙及宫规，她甚至在他面前唱出霍昭暗地里教的相思小曲，而他不以为忤，反以为乐。
“回皇上的话，没有。”她用呆板平和的语气回答。她的生活，与歌声绝缘已经许久了。
景炅深深望了她一眼。所有的追忆到此为止，她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童言无忌的小姑娘，那珍贵的纯真爽快彻底埋葬在霍家了吧。
五福却微微松了口气。一路担心的并没有发生，没有离姑姑，没有李岳襄，没有舅老爷，那么，不是因为离姑姑？
但是，童峥在这里，她的心又禁不住悬了起来。童峥这家伙，做事并不按常理，谁知道他又要怎样？被李岳襄囚禁时，她禁不住想起他，觉得他神通广大，可以救自己出生天，真的再见面，她反而希望不曾见过。
“五福，今日朕召你来，你明白为什么吗？”
五福恭恭敬敬地回答不知，心头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
“这月典国王子童峥，小时候在你们霍家住过，和你也是青梅竹马，一直未曾娶妃。”
童峥！未曾娶妃！
五福只觉得丝丝冷气从每一个毛孔渗入，心也急速抽搐。
“本来朕可以直接赐婚，想起好久没有见到你，便请你到宫里来逛逛。今日一见，的确是一对璧人。”
九年前，五福可以肆无忌惮地在皇上面前有一句说一句，现在，五福在听到皇上赐婚的决定后，只能磕头谢恩。
皇上只是向她宣布这个决定，并不是要听她的意见。
她心头怒气渐生。为什么童峥一言不发？他明明知道自己心中只有大少爷一个，明明可以在皇上跟前说不愿意娶她的，他为什么不说？
景炅让他们两人去御花园逛一逛，看看新开的花。
五福默默跟在童峥身后，慢慢走到花园中。
明媚的阳光照在色彩缤纷的鲜花上，清风送来了或浓或淡的花香，远远的传来花间深处宫女们采花扑蝶的笑语。天气晴好，宫女们也欢快起来。
“问吧。”童峥转过身来，望着她。
“问？我还能问什么？你们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我有选择的余地吗？”五福忍不住爆发，心中对童峥的好感、感激完全被厌恶、恼恨淹没了。
“你以为是我？你以为这一切是我在幕后捣鬼？”
“不是你还有谁？是谁去霍家谈条件说要我？落井下石的家伙！你不是大少爷的朋友吗？你不知道我跟大少爷之间的感情吗？为什么一定要我？天下美女那么多，你爱谁就要谁去！”五福终于大喊起来。她不过是个普通女子，招谁惹谁了？一个个将她拖来拖去的，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跟皇上说不要娶我？你不是早定了婚约吗？你当绮晴是什么？随随便便扔出门外去的垃圾？”大少爷曾经告诉过自己，童峥与绮晴早在多年前定下了婚约，虽然秘而不宣，但那是事实，不是吗？
“你生气，是担心绮晴不好受，还是生气我定过婚约？如果是前者，你放心，她从来不知道这个婚约的存在，如果是后者，你也放心，这个婚约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五福脱口而出：“我当然担心绮晴！”
绮晴那么柔弱的女子，怎能忍受被人抛弃的厄运？
童峥一字一顿地道：“要是你不愿意，你可以跟皇上说。我只能说，我不曾落井下石，我也是为了救子琳救霍家，同样，也是为了救你，你住到我月王府，不过是逃难。”
“啪！”
五福伸出手，狠狠地在童峥脸上打了一掌。她见过卑鄙的，没有见过这样卑鄙的，做了坏事还打着一面光彩夺目的拯救旗帜。
童峥侧着脸，伸手抚了抚脸，道：“五福，你只能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五福呆住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打了童峥，也不敢相信童峥根本不闪不避。
在别人面前，她从来没有这样轻易释放自己的愤怒，哪怕是在霍子琳面前——她习惯了将自己的喜怒哀乐隐藏在心底，不在人前暴露半分，在别人面前，她永远是安安静静柔声细语的。
为什么在童峥面前，她总是很容易喜怒无常？
“童峥，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愿意！我这就告诉皇上去，我宁可嫁给高玫那老头！”五福喊道。
童峥脸上露出狞笑：“好，乐见其成！恭喜你了，兜兜转转还是回到高家，我枉做小人了！”
其实，话一出口，五福马上后悔了，见童峥这样说，不由又羞又恼，转身就走。
童峥一把拉住她的手，道：“五福，既然他们霍家不能保护你，那么暂时由我保护吧，你在我月王府，没人敢动你一根毫毛，包括李家！”
听他提到李家，五福长大了眼睛。是的，李岳襄已经醒过来，他自会告诉舅老爷有关离姑姑的事情，李家，绝对不会放过她！也不会放过这一个彻底放倒霍家的好机会。
“李桓肯定已经知道了，他秘而不宣，甚至没有禀告皇上，不过是等一个更恰当的时机。”童峥的分析让五福不寒而栗。
“别怕，这些不过是一面之辞，并没有真正的证据。你马上进我月王府。我虽然惫懒无赖，李家还得给月典国三分面子。”
这些天真像一场噩梦，五福恨不得一睁开眼睛，所有事情都复原。
她又重新回到了月王府，住在了原先住过的房间，服侍她的还是那个没有舌头的哑婆婆。重新见到五福，哑婆婆非常高兴，打着手势，依依呀呀的表达了自己的兴奋，脸上笑成了一朵大菊花。
五福心中只有黯然。
童峥偷偷将绮暄与慕容生送到了隐秘地方疗养。她自己进府来，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为了保住更多霍家人的性命，包括大少爷的。因为这个，她不得不离开大少爷，甚至可能永远也见不到大少爷。
她曾经想亲自向大少爷辞行，最后只是在窗外望了望他，甚至说不出一句话。
她不敢走进去，怕跟他说再见，更怕见了再也挪不开脚步。
她一次又一次离开过他，一次又一次违背他们之间的诺言，以前每一次都是被逼的，这一次却心甘情愿，正因为这样，更加痛彻心骨。
她曾经许愿，如果他平安无事，哪怕就要自己离开他，也心甘情愿。如今，上天果然将他们分开了。
她贪婪地盯着房间，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将房间的一切深深烙在心底。
帐子两边小银钩上的红绿璎珞，是她一点一点利用晚上的空余时间在灯下串起来的。
流苏轻飘的帐檐，也是她一针一线慢慢绣出来的，左上角一朵莲花的红色稍微有点暗沉，那是她不小心刺破了指头留下的血迹。自从她开始学绣，他房间内的绣品总是她包了，每年一换，纵然手艺不精，他也笑纳，毫不在意。绮晴精心绣制的，要么送进宫里，要么送到老太爷老太太手里头。
他的青纱蕙兰秋菊枕，也是她缝制纳入晒干的花瓣。每隔几天，天气晴好的时候，他喜欢将那枕头搁在窗子边，让阳光晒得暖烘烘香喷喷的，抱在手里，格外蓬松柔软。
雪心坐在床上，将霍子琳的手臂搁在自己的大腿上，握住他的手，低着头，温柔地跟他说着什么。他一动不动。
五福默默转身，差点撞上了何景珍。
何景珍做了个手势，两人慢慢一道走出青藤院外。午后的阳光，白花花的，阳光没有照到的树荫下，一片阴冷。
“二太太，对不起！”五福哽咽了，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对不起。
霍子琳的受伤，绮晴的婚约被毁，都与自己脱不了干系，自己如何面对这个丈夫关在刑部大牢、儿子躺在床上痴痴呆呆的二太太？
何景珍这几天照顾霍子琳，面容憔悴，两眼也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五福知道她的辛苦。
老太太病重在床，凡事都要人照应。三太太林美钿平日争强好胜，霍晔出了事，她只知道一味哭哭啼啼，也不知想个法子打探消息与上下通融。她唯有端起当家人的气势，抚慰老太太，又打发人到牢里去一一打点，让霍家三位老爷在牢中少受一点罪。
“你好好去吧。”何景珍只对她说了这一句，低着头，慢慢往老太太院子中去了。
五福回想起二太太的背影，瘦削而柔弱，肩负了无数重荷似的微微驼着，心中不尽感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