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哗哗啦啦跪了一地。
皇帝崩,夭妃死,跪着的所有人,都不敢抬头看一身洁白无瑕的宸王。
抽泣声断断续续响起,他们知晓自己将死的命运。
“陛下驾崩,留下遗诏,尔等听命,速速回京,扶持太子,登上帝位。”
白夕琉将遗诏扔在近臣的脚边,好似珲元帝的遗诏,不过是一份随手可弃的废稿。
“宸王,您不和卑职等人一起回京吗?”
双手负在身后,白夕琉淡淡道:“我有别的事要做。”
……
皇宫。
白燚身着明黄色的朝服,缩在御书房的几案之下。
八岁的孩子,前些时日还在埋怨老师上课枯燥难懂,从马背上摔下后嚎叫着痛哭了一场,骤然间要他担负起整个王朝的重任,他害怕。
他害怕上课时没有好好听老师讲课的自己,无法应对堆积如山的奏折。
他害怕自己力气尚不能完全控制烈马的自己,无法驾驭野心勃勃的群臣。
白夕琉快马加鞭,赶在所有人前头,先一步入宫。
宫人都畏惧这位权倾朝野的宸王殿下,担忧着年幼的新帝,却又不敢上前阻拦他前进的步伐。
御书房的门被推开,沉重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白燚如同惊弓之鸟,仰头看向门的方向,清亮的大眼睛里充斥着畏惧和恐慌。
白夕琉大步走到几案面前,蹲下身体,单膝跪地,朝着白燚伸出手,“陛下,您如今是中域的帝王,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不成体统。”
白燚害怕白夕琉,往后缩了缩。
“陛下!”白夕琉的面容上浮起一层薄怒。
“他还是一个孩子,你吼什么吼?”
白夕琉扭过头,冷冷看着顾笑夭,“是我回来的路上对你太好,让你产生了你有资格冲我大吼大叫的错觉?”
顾笑夭识相的闭上嘴。
白夕琉回过头,看向白燚,“陛下,如果您不愿意被我牵着出来,那我只能将您拎着出来。”
白燚到底是太子,自小身份尊贵,哪儿肯让自己被白夕琉拎起来。
眼见白燚就要握住白夕琉的手,顾笑夭沉声道:“陛下,您可以选择自己走出来。”
快要碰到白皙指尖的手缩了回去,白燚一个人从几案下面爬了出来。
白夕琉起身,嗤笑了一声,“这哪儿是走出来,这明明是爬出来。”
白燚的脸色变成惨白。
顾笑夭抽出手绢,替白燚拭去一身灰尘,淡淡回道:“审时度势,因势利导,并不丢脸。”
不欲和顾笑夭多争辩,白夕琉看向白燚,“您常说太子太傅讲课讲得不好,晦涩难懂,太过无趣。我给你新找了一位老师,她会唱歌会跳舞,会装疯会卖傻,望您念及先祖打下江山不易,好好学习,守护白家天下。”
语毕,白夕琉行了一礼,转身离开御书房。
御书房里,只剩下被白夕琉三言两语说得眼眶发红,不服气却又找不到辩驳话语的白燚,以及扯着手绢,温柔替白夕琉擦脸上灰尘的顾笑夭。
白夕琉走了很久,白燚还在委屈,顾笑夭蹲下身,牵起白燚的手,仰头看着白燚,“陛下,您是不是害怕宸王殿下?”
白燚吸了吸鼻子,“整个中域,谁不害怕他?”
“可陛下是皇帝,是中域的王,无需畏惧任何人。”
“虽然我是中域的帝王,但所有的权势都被他紧紧握在手里。”
见着白燚眼角有泪,顾笑夭抬手替白燚拭去眼泪,“陛下,只要您别哭了,我会帮您,一点点将属于您的东西,全都拿回来。”
“你一介女流之辈,好大的口气!”
顾笑夭也不在意白燚的嘲讽,中域男尊女卑,女子不得入朝堂,绝大多数女子没机会读书识字,就算有条件的,也都是让自家女儿会识字会写几个字。
顾笑夭轻笑道:“不若我与陛下打一个赌。”
“赌?赌什么?”
“十年为期。若是您收复大权,您得答应我一件事。若是宸王仍旧权倾朝野,我答应您一件事。”
白燚吸了吸鼻子,“朕乃天子,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要什么,朕都给得起。而你算什么东西?朕要的,你能给?”
顾笑夭恨不得立即把白燚这个抽抽搭搭的熊孩子提起来抽一顿,但想到自己都能豁出去陪腐朽的老男人睡,现在只是受一个熊孩子的气,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
顾笑夭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变得渗人,给白燚擦眼泪的力道也越来越大,“陛下,即便您不信我,但我是宸王殿下给您指定的新老师,您也无法赶走我,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