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旧的居民楼在黑夜里犹如一个庞然大物矗立在眼前,整座楼洞里只有寥寥几家还亮着灯。这个小区房子很久,住的人大多也是些上了年纪的人,所以都睡得早一些。
眼下不过十二点刚过,郎铮下车,仰头望着五楼西侧的窗户。
黑漆漆的,想来已经睡了。他静静地站着,整个人好似雕塑般地杵在寒冬的夜里,肃立中宵,心下一时百感交集。
当年在青大,这事儿他也做过。不过眼下境况却糟糕多了。
车上的田经理看着车下肃立的郎铮,时而苦笑,时而皱眉,显得心事重重的,他有些坐不住了,拉开车门就走了下去。
一下车,就被冻得一激灵,“呲”这天儿可是真冷,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子。
看着郎铮依旧静立在风中,田经理鼓了好几鼓,还是没敢上前打扰。没办法,往前走不得,往后退不得,只得也跟着站在外面吹冷风。
不过一会儿,田经理感觉自己就被冻透了。两只脚僵得不行,连牙齿也上下打起颤来。他再次把目光投向一旁的郎铮,心里祈祷着这位兢兢业业地郎总能感受到这冷风的不友好。
“走吧,上车。”
郎铮低沉的声音传来,砸在田经理耳朵里不啻一曲仙音,他忙笑着上前给郎铮拉开车门。
商务车静静地滑出小区,郎铮把座椅调低,斜躺下来,他微微合上眼眸,整个人透出抹疲累,做了,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他是有些累了。
卧在座椅上的郎铮,不过片刻便睡了过去。
一旁的田经理眼神晶亮,看着累得睡过去的郎铮砸了砸嘴巴,心下感叹着,这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都这么拼,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田经理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人生航向标,浑身上下斗志昂扬。
凌晨五点钟。
敲门声。
苏和睡得正沉,听着敲门声恍然不觉。
过了一阵儿,声音渐歇,苏和反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打开灯,她揉揉眼睛,刚才她好像听见了敲门声,做梦?
趿着拖鞋,她三步一晃,两步一停地走到门旁,打开门。
一道人影立在门外,见她开门,仿佛有些意外。
“醒了?”
苏和打了个哈欠,闷闷地“恩”了一声,“你等一下我,一会儿就好。”说着又关上了卧室门。
看着朝自己突然扇过来的大门,“砰”的一声又无情地合上了,眼前瞬间恢复了昏暗。
高阳仲厦转了个身靠在墙上,双手环抱,微微仰着头,盯着廊间的灯。右手还轻轻地打着拍子,嘴角微扬,显示这主人此刻的好心情。
方才敲了一阵后,见她没起,他便想着晚点就晚点,干脆让她睡个饱。
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地在左臂上敲着,刚刚数到125,卧室门就响了。
“你——好了?”他不确定,这么短的时间。
“到车上再说吧。”说着就把一个帆布挎包扔给了他。
这个时间路上的车很少,从湖墅赶到高铁站一路上很顺利。
把车停下后,高阳仲厦看了一眼一旁副驾驶上昏然而睡的苏和,拉了拉她身上的毯子,便侧着身子静静地看着他。
细密黑长的睫毛微微地垂着,车内很静,甚至还能听见她微微的呼吸声。
他抬手看了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算了,再让她睡五分钟。
十几分钟后。
高铁站内,一个女孩儿朝着检票口疯狂地跑着,海藻般的长发高高扬起,在空中划过一道黑色的流线。
“快点儿,快点儿!”检票口的阿姨朝着女孩儿摆了摆手,示意她要再快点儿。
苏和跑得只觉得胸口都快要炸掉了,可还是半点儿不敢放松,只得又发足狂奔,丝毫也顾不得已经有些凌乱的发丝。
苏和朝着阿姨扬了扬手中的票,递了过去,大喘着粗气。缓过气来后她又换上了一副表情,生气地瞪着身后的高阳仲厦。
阿姨检完了票,看向苏和,心道,好个漂亮姑娘!转眼又瞟向了一旁的高阳仲厦,只觉得眼前这两个长得甚是好看,方才那有些埋怨的情绪早已换上了一脸的姨母笑:“小伙子惹女朋友生气了?待会儿哄哄她,这么个漂亮姑娘,你也舍得?”
还不等苏和解释,阿姨便快速地扬了扬手,指着右侧的一个通道:“从3号口走,第一个出口左拐就是,快点儿!”
高阳仲厦朝着检票阿姨微微颔首,拉着苏和就大步朝着3号走去。
两人在最后一刻上了车,一上车,苏和就挣开了他的手,气嘟嘟地朝里走去。
“你怎么不叫我?”一坐下,苏和问他。
刚才睡醒,她一睁眼就见这人正盯着自己,她慌忙地拿出手机一看,吓了一跳。结果就出现了后来在地铁站狂奔的一幕。
她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卡点上高铁呢!今天这回,玩得就是个心跳。
高阳仲厦看着她,微微含笑。他还能怎么说,说他看着她睡得正好,不忍心打扰?还是说他看得正入迷,早就忘记了时间。回答哪个都不好,前者有花言巧语的嫌疑,后者则就有耍流氓的嫌疑了。哎——
“我错了。”
三个字,直截了当。态度诚恳,言辞直接,目光恳切,认错态度很好。
苏和看着他,三秒钟后,果断闭眼睡觉。
大概是真的困,没一会儿,苏和睡着了。
在真的确认她睡着后,他脱下身上的大衣,盖在了她身上,自己则抱臂靠在了座椅上,了无睡意。
“你瞧瞧人家,什么理由也不说,只认错。什么时候你也能像这帅哥,犯了错能主动认错……”听着过道另一侧的女孩儿朝着自己男朋友抱怨着,高阳仲厦反倒有些羡慕,什么时候他们也能这样。
跟苏和生气那一夜,他不只是在客厅里枯坐了一夜。那夜,他侵入了苏和的记忆,虽然内心对自己这种行为有些抵触,可到底还是忍不住去做了。
在她记忆里,他看到了很多,很多关于她跟那个人的过去。嫉妒么?有的吧。但更多的好像是庆幸,庆幸几年之后他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