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动的沙粒,滚动的枯枝,摇摆的老树,徘徊的寒流……一切的一切,都在疾风中被扫开。
离沙地五、六尺高处,一只巨大的鹰身,展翅一掠而过。白尾后,带出的一线尘沙,凝而不散,尖锐的破风声,随后而至。
缺些羽毛的右翼,在划过沙地的左侧利爪平衡下,庞大的鹰身在疾飞中,不再倾斜。
一对锐利的鹰目,四颗漆黑如墨的瞳孔,急速缩放,凝视前方处处起伏突变的沙海。
沙岩下,坐在木板上的楚涛,紧闭双眼,不断握紧手中被麻布包裹着的“黄昏泪”碎片。
肩部早已愈合的伤口,在不停绷紧的肌肉作用下,再度崩裂。
慢慢溢出的鲜红血液,汇聚成了一条血线,在粗麻衣袖中,沿着臂膀滚动而下,穿过麻布上,那一根根纵横交错的,麻线间的缝隙,透过中指和无名指间的细缝,径直渗入碎片。
刹那——暴升的红芒,瞬间映出了楚涛手臂上的每一丝血肉,那白骨的轮廓,耀眼的红芒中清晰可见。
围在四周,已发觉异样的一群老幼妇孺,并不惧怕,反而靠的近。
直直盯着楚涛的女子,差异中站起了身,不知为何?!她不想错过每一个细节,可还是有人遮挡了她的视线。而一直被她悄悄藏起的白皙脚丫,已显露在了麻布裙外,她也未察觉。
奔击的狼群中,头狼嚎出了声,随即一片狼嚎,在沙岩前回荡开。
当落在最后的沙狼,纵身跃过,拎着木棍那人的头顶时,狼群突然散开,成扇形围向沙岩。
那一声声嚎叫伴着狼的低沉喘息声,逆着风,传进沙岩下众人的耳中,引起一阵骚乱。
可骚动并非逃散,反而都纷纷涌在楚涛的身前,就连半大的孩子,也夹在人群中。
最外围,正面对着狼群的几个健壮妇人,默契地拉起了手臂,倔强的她们,睁大着双眼,怒视着一只只冲向她们的沙狼,准备等待死亡的来临。
她们并不知,就在沙岩北侧,本是灰色的半空,竟悄悄地被抹出了大片的白。
一股北来的气流,快速打乱着东去的疾风,突然一声悠远的苍鹰嘶鸣,撕开了这一片的天幕。
在沙岩北,千丈处,霎时起了冲天的旋风,疯狂卷动起周边的一切,那半空本是漫天的沙尘,片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道道光线,挤入那一片沙地,斑斑的光影中,苍鹰那庞大的身形显现而出。
侧目远望的狼群,纷纷呜咽着放慢了冲速。唯有双眼隐现红光的头狼,不予理会,它的速度更快了。
所有人都呆立,片刻便是惊喜,那可是在“屠沙”中救了大伙的大鸟。唯有女子狐疑中带着畏惧。
此时,大壮的一声呼叫,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只有正紧闭双眼,扒着棱角,踩着凸起,向着沙岩上攀爬的楚涛,和一直盯着楚涛身影的头狼,并没有去望乱吼乱叫的大壮。
远处,又传来一声声急促的苍鹰嘶鸣,烙印在心灵深处的恐惧,让狼群不再前行,纷纷摇头摆尾,趴窝在沙地上,不再理会已经奔到沙岩前的头领。
对着挡在眼前的人群,头狼露出了獠牙,泛白的舌头搭拉在外,细长双目已变得通红。
挡在外的妇人们,已经闭上的眼睛。在一声声惊呼声中,扑向她们的头狼,竟一一踏过了众人的头顶,跃向她们身后的沙岩。
苍鹰闭起双目,猛收双翼,直接冲入旋风。
楚涛身边,碎沙石,不断掉落。眼皮下的四瞳,不停转动。紧握碎片,散出红芒的拳头,狠狠砸进沙岩,深深的凹痕,便是他下一个踏脚之地。
头狼左右蹦跳着,寻找着可以向上的岩壁。狼眼中闪出的红色光晕,映红了飘动的长长睫毛。
百里桑云,昏花的双眼眯成了线;
香儿紧咬下唇,双手拧着自己的衣角;
女子皱起的粗眉已经脱落了一半,露出纤纤细眉;
大龙带有细沙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肉中;
大彪伸手扶在自己猛跳的心脏上,呼吸急促;
人群仰头局促,狼群仰首静默。
大壮张大嘴,狠毒的目光,并没随着楚涛的身影移动。不远处,那在沙地上摇摆的狼尾,是他的目标。
旋风扫开的天空越来越大,大片的光快速洒向沙岩的四周,一声嘹亮的鹰鸣伴着一声凄厉的狼嚎,同时响彻在这片被照亮的天地。
被旋风狂甩出的苍鹰,睁开鹰眼,如箭般直射沙岩。
双脚已登上沙岩顶壁的楚涛,却猛踏砂岩壁,仰面的身体腾空而起。双眼睁开,头狼惨白的獠牙,擦着他的头发而过。一股腥臭的气味,让他屏住了呼吸。伸出的食指,划过坚硬的狼毛。
突来的一阵飓风,掀起沙地上的细沙碎石,盖向沙岩下的众人。
楚涛下落的身体,被风托着,在空中翻腾。
刚刚攀上砂岩壁的头狼,被风撞飞。
一只利爪,猛得抓住楚涛,撑起的双翼,护在他的四周。双瞳,四瞳,八个黝黑的瞳孔,终于映出同一景象,那是一幅沙岩急速倒退的画面。
摔下砂岩壁的头狼,挣扎着,站起身,受伤的左侧前肢,让它站姿前倾,乌黑的鼻尖,滴着白液。扭头,红色的双眼,扫向狼群,一声悲鸣的狼嚎,让整个狼群开始骚动。
在空中,人立而起的苍鹰,展开双翼,降低飞速,缓缓松开楚涛的身体。
当楚涛双脚着地时,巨大的惯力,让他不得不向前跑出了几十步,才能停下。
再次腾空的苍鹰,侧身回旋,一声鸣叫,俯冲而下,紧贴沙地,直冲头狼。
远远观望的狼群又归于平静。
头狼低沉呜咽,急促的喘息,让它的身体不停微起伏,甩甩了头,眼中那红光忽明忽暗。竖着的双耳,突然动了动,身体突然左移,一下避开抓向它的鹰爪,却被苍鹰的翅膀掀飞。
砰地一声,头狼的身体,重重砸在身后的沙岩上,蓝色的血液四溅。
半晌,又是一声闷响,那是愤怒的苍鹰,再次抓起头狼的尸体,扔向沙岩。随即,矫健的身姿在狼群上空一掠而过。
群狼四散,纷纷奔向来时的沙丘,一会就消失不见,唯有一只被大壮用石块砸伤的沙狼,屈膝四肢,断断续续地呼嚎。
远处,楚涛望着正被一一拉出沙石的妇人,老人,孩子,终于松了一口气。一直心神控制苍鹰的他,发觉众人挡在他的身前,一时想不出办法,只能爬向身后的沙岩。
伸开手掌,“黄昏泪”的碎片被他托在手中,散发的红芒慢慢淡去,一阵风过后,彻底消失,双瞳也随即重合。
突来的心神疲惫,让他意识渐渐模糊,望了一眼空中已成黑点的苍鹰,口中喃喃:“想不到,这东西竟然能控制这里——”声音越来越来,最终消散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