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我是被吵醒的。
昨天监狱长说他很佩服飞狐将军，只是传言飞狐将军是丑女，没想到飞狐将军那么美。就是说么，千万不要相信外面的传闻，十之八九是不准的。我当时敷衍了几句，倒是那个监狱长说我长得很像以前秦始皇在位时的大秦护国大国师。
她叫阴莺。
我听到这名字很熟悉。区别于扶苏的熟悉，这是一种平淡却又强烈的熟悉。
他和我讲了关于护国大国师阴莺的故事。阴莺本是怡红院的花魁，红颜美人，当时堪当倾国倾城，整个咸阳所有权贵为之倾家荡产。女人呢就说她是祸国殃民的妖，还说是九尾狐妖苏妲己再世。后阴莺去皇宫献艺，被始皇极力封为国师。听宫里人讲，当时众多老臣极力反对，就连大公子扶苏都劝谏，但始皇硬是让阴莺做了国师。之后阴莺拜师玄利，完成了祭祀大典。后来扶苏公子发配，阴莺也因此失了行踪。
监狱长当时啧啧赞叹：“那真是锦衣雪华玉颜色，回眸一笑天下倾。”看着监狱长怀念的模样，我白了一眼，继续埋头吃饭。
一早监狱长就吵吵闹闹地进来，在外面就大吼大叫：“飞狐，你醒醒。小道消息。宫里说要将你压到皇宫受审。据说还是皇帝亲自审问，你可要当心些。”我勉强睁开一只眼，摆摆手：“好好，知道了。”
秦二世？他就不怕我直接宰了他么。不过我总是听别人叫秦二世秦二世的，倒是真没听过他的名字叫什么。我一起身，对着牢房外喊：“喂！你可知，秦二世叫什么名字？”
监狱长像是很警觉，他下意识朝四周望了望，靠近铁栏，低声说：“二世叫胡亥，是始皇最小的儿子，大秦十八公子。”
胡亥??????胡亥。这名字在我心中荡起微波，太熟悉了，熟悉。但我就是记不起，到底，到底，谁。我的脑中一阵疼痛。不注意间一道泪流下，监狱长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总感觉，心里很疼。
照监狱长的话，我下午果然被官兵强押着去了皇宫。下意识的，我环顾四周。不知何故，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熟悉的感觉，好像已经在这里住过。强押我的是两个侍卫，我刚刚很鄙视，以为我挣脱不开来禁锢么，结果，还真挣脱不开来。明明是身上的伤还没好，加上划破的衣服还没换就有些冷。
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跟上两位。殿外，我听清楚那声高昂的声音“传项羽飞狐营虞焉——”那声音应该是赵高老贼的。我吐了口口水，被两位侍卫推搡着进殿，死活不肯跪下，一个侍卫腿一踢，我的膝盖隐隐疼痛，一下跪在地上。秦王宫的气氛冰冷到极点，又有一股熟悉感浑然迸出，脑袋停不住地疼。四周那些文武百官头也不回，倒是都一致的喊：“望皇帝尽早处理。”我不小心笑出了声，静谧的皇宫一瞬焦点都聚在了我身上。我深埋着，不想看那些狗腿子和狗皇帝的样子。我担心我会吐出来。
“抬起头来给朕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想造反！”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大概是我惹怒狗皇帝了罢。但总感觉那个声音熟悉，太奇怪了，为什么一进这个该死的皇宫我总感觉熟悉。发愣时，那两位冷不丁将我的头掰上去。
有一瞬间感觉快要死去。啊，那俩力气忒大，好歹给我这个将军一点面子啊喂。在我快喘不过气的时候，两个侍卫却被拖了下去。回音全是他们两人的求饶声。我毛骨悚然。而那个高坐在皇座上的男人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向我。
第一次，我见到名声昭臭的秦二世的面容。眉目俊朗，棱角分明，泼墨般乌发绾成高高的发髻，一身黑袍，融入这茫茫黑夜，令人觉得凝重至深。等下，为什么总感觉很熟悉，这形容，这场景，这面容。
我还是狠狠地看着你，毕竟是让百姓苦不堪言的人。后面的赵高叫着，他却像没有听到一样。他就这样走到我的面前，出人意料地，蹲在了我面前，指尖轻轻抚过你的脸庞，絮语道：“莺儿~”
轰——什么，什么莺儿。莺儿。莺儿？
“阴姑娘，以后大哥不敢杀的人我帮他杀，欺负你的人我帮你欺负回去。活罪死罪我来受，只愿你再不受委屈。”
“莺儿怎可喊我十八公子呢！本应叫我亥儿或者十八呀！”
“莺儿你舞跳得不错嘛。”
我的脑海里是飘荡着这些话，一句句，深入人心。似乎这个人就在眼前。莺儿，莺儿。莺儿？到底是谁。啊。
毫无预兆的，我眼睁睁看着一滴泪从胡亥的眼眶中流出，流的那么自然，那么面无表情。好像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很平淡的，流出来，滴落在我的手背上，又在瓦砖上泛起渐渐涟漪。我茫然，突然，胡亥笔直的向前，凑到我耳边，轻轻道：“朕要你，一生一世都是朕的女人。”我瞳孔放大，下意识的抵触：“你这个暴君！暴君！”不过我喊完就后悔了。空旷的秦王宫大殿回荡着我的声音，一圈一圈，像是毒咒。四周那些百官见形式纷纷跪下，头都不敢抬一下。殿内的空气再一次冰冷到极致，冷到我一时语塞，只能怔怔地望着胡亥。脑筋一转，我想起腰带上的冥鸾扇。多想一扇呼过去，血洗秦王宫。反正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先杀了狗皇帝和阿谀奉承的百官。至少之后项羽他们会为我追悼，我的功名也会载入史册。
下了决心的那一刻，胡亥却身子向后一仰，站直身子，唇角微勾：“朕今日开个先河，亲封飞狐将军为大秦妃子阴姬。钦此。”
轰——众人先是静谧，后来便全都乱成了一锅粥，大殿里全是叽叽喳喳的探讨声。我碰到冥鸾扇的手狠狠地一晃，惊诧地仰视着胡亥。殿前的赵高倒是反应快，尖着声喊：“大胆民女，还不快快谢恩！”
胡亥似笑非笑，目光却望向了外面:
“今日起，你的名字就叫阴莺。是朕的阴姬。”
胡亥招招手，身边一位老女官就出现，他在老女官的耳边说了几句，说完就背过身缓缓地再次走向那个位高权重的地方。那老女官便将我扶起来，跨出门槛。
回头，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