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乔府西北角闲置已久的客房莫名走水。因着客房偏远,少有人走动,待到发现时,火舌已经吞没了整间屋子。
大夫人本来都要睡下了,一听这事儿,哐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拍着床沿朝身旁下人喊:“救火!快去救火!一定要把火灭了!快些去!”众人闻言皆是诧异,那客房偏远,离主院有段距离,又常年无人居住,就算是烧成灰烬,也危及不到乔府主宅,顶多是少间积灰的院子罢了,大夫人何至于急成这副模样?要知道,她平常端着幅主母的架子,连慌张的神情都极少见到,如今这般,当真是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夫人心里却明镜似的,今晚的事,是最得她信任的贴身丫鬟办的,连乔琪都不知情,本想着知道的人越少,事情便越不容易泄露。她又合计着下了那么猛的迷药,乔巧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连守门的人都没让留,只锁了屋门就全部撤了出来。锁了屋门!想到这儿,她心又是一惊,原本她还抱着一丝侥幸,想着也许乔巧被浓烟呛醒,自己跑出来了也未可知。这下可真是兜头一盆冷水灌下来,把她从里到外浇了个透凉。
她打心底里厌恶乔巧,厌恶她和她那个狐媚子娘亲分走了乔严的关怀和爱护,私心里想着趁乔严不在京城狠狠的阴她一把。她克扣后院月钱,私下里偷偷向梁府提出结亲,意欲把她嫁给梁府那个傻庶子,可她从头到尾都没生过杀心,因为,她不敢!乔严是疼爱这个女儿的,如不是乔严外调,她定是连乔巧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的,如今乔严就要回京了,出了这档子事,她是真的慌了。
天将明时,偏院的火扑灭了,不过火势太猛,房子内里家具又大多是是木制,几乎都被烧成了灰烬。大夫人下令,所有救火的家丁都不准进到房内,火势扑灭后立即从偏院里撤出来,谁敢若是慢了半分,就下去领五十个板子。家丁们心里虽然犯嘀咕,不知道大夫人喉咙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但没人敢反抗大夫人的命令,灭火后都麻溜的退了出去,一刻也没敢多在院子里耽搁。
大夫人当然是不敢让人进屋检查了,若是乔巧真烧死在了大火里,她遮掩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再放人进去。次日,乔大夫人以二小姐不服管教,败坏乔府名声,被罚在府上思过为由,向敬文书院告了假,又派人亲自去梁府致歉,道是结亲一事思虑不周,二小姐顽劣,实在还不堪为人妇,应了梁家要求,把这门亲事退了。柴房那边,她也照常派人去送吃食,一日三餐并未间断,府上人都以为,乔二小姐还在柴房里关着,熟不知柴房里早就只剩一堆干草了。
是日夜,乔大夫人在贴身婢女的陪同下进了偏院,尽管她心里已经有了断论,但她这个人,向来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哪怕是死,也要亲眼见到尸骨才甘心。
她正待推门,忽地听到屋内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那笑声尖锐,穿透力也是极强,直直刺入耳中,她一个踉跄,毛口不受控制的张开,她甚至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因惊恐而瞬间冒起的大片鸡皮疙瘩。
“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她来索命了。”大夫人推门的手猛地缩回,一边后退一边语无伦次的喊道。身边的丫鬟也是吓得脸色煞白,她是为数不多知道内情的下人,这个声音,分明就是被火烧死的二小姐冤魂找回来了。
“夫人,我们走吧,回前院去,前院人多,去那里她就不敢造次了。”婢女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扶跌坐在地的乔大夫人,结结巴巴地说。
大夫人深感其然,“你说的对,走,我们去人多的地方,那个小鬼就不敢出来做乱了,走,我们走。”说罢二人连滚带爬的从后院冲了出去。
“我呸,你们才是作乱的小鬼。“屋内,碧云很是不屑地啐了一口,一个别身上了房顶,她身轻如燕,两下三下就轻易出了乔府,到城外找她家主子去了。
上京不会因为缺少了一个乔巧而减少半分热闹,日子就这么平淡无奇的过着。自那次偏房大火后,乔府再没什么大事发生。乔家二小姐依旧是被关在柴房思过,每日餐食也照常给送过去。
然而这日,大夫人却突然病了,这病来得凶猛,不过半日就下不了床了,大夫来看了说是气结之症,没什么好法子医治,只能慢慢调养,期间不可再心焦动气,又开了几副药,嘱咐她按时服用。乔琪奇怪,自己母亲这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得了气结之症,大夫人心里却是清楚,乔严前几日捎了家书来,近几日就启程回京,乔严回来,自己该如何解释乔巧的死,她越是思量就越是焦躁,最后急火攻心,才得了这气结之症。只是这事,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她除了受着,没别的办法。
城外,十里清风。
乔巧自那日溜出乔府后,便一直住在这里,没人管教,不用去学堂的日子过得好不快活。说实话,她得感谢乔大夫人,不是她,自己哪有这么光明正大的理由躲在这十里清风偷闲。
“小姐,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好些日子了。何时启程回城啊?”碧云眼见着自家主子自从来了这十里清风之后乐不思蜀,丝毫没有要回去的意思,终于忍不住问道。
“不急,我爹到哪了?“乔巧正端详着桌上的僵局,手里的棋子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棋盘。
“十日后进京。“碧云回她。
“那我们便十日后回城,给大家个惊喜。”
怕不是惊吓吧,碧云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不敢说出来,自家小姐这张伶牙俐齿,她可辩不过。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达达的马蹄声,循声望去,月白色长袍的白衣少年傲立马上,明眸皓齿,好一个风姿灼灼的少年郎。
“想不到这上京城边,竟有这么块山明水秀的钟灵地。”对上乔巧望向他的目光,他偏了下头示意,笑着道。
“又见面了,乔家丫头。”